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耽君情》风予千苑 文案: 裴相爷给了他一直不喜欢的庶子两条路。 是继续留在相府遭白眼陷害, 还是嫁去王府给不受宠多年的世子做男妃。 裴以安毫不犹豫地披上大红的嫁衣,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远贤亲佞的皇帝, 乌烟瘴气的朝堂, 粉饰太平的能臣。 支撑大梁的所谓良木,光鲜的漆色下早已腐朽不堪。 当逢乱世,裴以安辅之以妙计,佐之以良谋。在睿王世子身边,与之比肩,睥睨天下河山。 何为祸乱朝纲? 君不能均,臣不能晨,百姓不能百幸也。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以安,萧临逸 ┃ 配角:萧承仞,颜语然,裴如华 ┃ 其它:温馨,轻松,耽美 第1章 琼丹   长公主府,琼丹宴。   惠风和畅,云淡天舒。   裴以安却没那么舒服。一身淡蓝锦袍,细瘦的指节托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听着周遭妇女言语间对长公主的恭维,一边面不改色地无视对面少女频频而来的不善白眼,顺便微笑地对着用审视眼光打量他的达官子弟们点头示意。惹得人眼神更加轻蔑,他自己反倒没那么在乎。   笑话,命都快保不住了,他哪里还分的出心思思量此等无干性命之事。   聚在一众京城子弟中间的一个青衫男子倒在人堆里显得局促不安了些。   “我说常兄,你是看上哪儿家的小姐了啊,这茶盏都扣在裤子上三回了,怎么,你家小厮带的衣裳不够了吧……”   “哈哈……”   常维跟着几人尴尬的笑笑,眼神频频看向那边淡定的听着这一边议论的手托茶盘的蓝袍青年,面部僵硬地笑,“李兄说笑了……”   李幸挪舆地顺着常维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你看上了裴相家的女儿啊……确实不错啊……我我家跟相府关系还不错,回头托人替你问问啊……”   常维苦笑着应了。   桌案对面又一个青年嗤笑,“还相府呢,真以为裴家的女儿轮的到你?我看啊,咱们这丞相心大着呢。”这人一身华贵的云缎,眉眼间神色颇带了些傲慢。   “没看着裴家把庶出的儿子都带出来了,做给谁看呢……”   常维坐不住了。   绛色缎衫的青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过常兄不同,虽不是嫡出但才气堪成。小弟前几日还读了常兄的诗作。”   阳光倾泄,常维却破天荒地冷汗簌簌地淌,里衣黏在背上难受的紧。背心发凉。   那几首传遍梁京的小诗本是裴家小四的成品。虽说裴四许了他不会跟旁人提,但也保不齐裴以安走投无路鱼死网破。   常维看着裴以安目不斜视,淡然饮茶的那副模样,心里直突突。   裴以安感慨自己耳力太好,什么糟的烂的照听不误。   继而感慨自己识人不清,受了点人家小恩小惠就拿施舍当真心。   他们谈的诗是他随手提在草纸上想着作画用的,因着常维喜欢就转送了他。   他以为常维昨日来找他是得了消息来问候他的,想到这里,裴以安为自己的傻气羞愧的不能自已。   人家根本就是得了消息来他这里讨安心的。   裴以安一腔真心被撕了个粉碎。合着他人还比不过那几首诗?   不过是他从来比不过名利罢了。   自以为的好友心里,他一个跳板。   名义上的父亲眼中,他一桶炮灰。   他本来也不太明白,大梁国风开放,这明为琼丹宴,实则为皇子王孙相亲结交的宴会,父亲怎么会让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出席。直到不小心听到书房里父亲的一席话才了悟。   民风开放是不错,贵族世家有人为了巩固地位求娶男妻。但是不表示男妻会被无条件接受。一个男人要和后宅女人争宠,那样不尴不尬的地位,逼死了不少贵族男妻。寻常贵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族世子家里。他的父亲,舍不得女儿做探路石,为了迎合皇上,毫不犹豫地推了自己出去。   嘲讽地看着身上的锦袍,料子是好料子,但明眼人只一眼便能从粗糙的针脚里看出他在丞相府里的地位。   裴如月咬着下唇,玉指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姐姐,父亲为什么要让那个小畜生顶了大哥来参加宴会,这不是在丢我们丞相府的脸么!裴以安什么时候也能算正经主子了,这种体面他也配得上?”   “月儿,”裴如华皱了皱眉,“你是相府的嫡女,嘴里说什么不干不净的。父亲自有父亲的道理,不可妄议。”   裴如华看着裴如月依然愤愤的脸,犹豫了下,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以安诧异的发现,刚刚还对他横眉冷对的裴如月一下子满面春风了起来,甚至在他看过去时还微微一笑。   裴以安被那个灿烂的笑容恶心的不能自已。他抿唇笑了笑,毁他经脉,废他武功,给他下毒,灌他绝嗣药,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身上还有什么好图的?   裴以安坐在席间,只觉自己与满园纷然笑景格格不入,淡淡看了一会儿,无视常维复杂的眼神,便起身离席。   途中,裴以安很“顺路”地路过常维等人的桌案,圆眼睛里一派澄澈。   “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吾今日方知太白先生之意啊。”   裴以安莫名其妙的一句把几人听的一怔。   常维上前想拉住他,裴以安利落地转身离开。连一片衣角也没留给他。   “徒有其表,败絮其中。”容得他们羞恼的羞恼,不屑的不屑去了。   从始至终,裴以安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站在荷塘边,裴以安目光落在淅淅零零半开不开的荷花上,欲望穿一般。   裴以安的神游太过明显,以至于被人推下荷花池的时候呛了一口水。缓过神以后,他却不觉得害怕,被湖水柔顺的包裹着,诡异的觉得安心。恍然间,一条刚劲有力的手臂箍上腰间,唇上贴着的柔软向他口中送了一口气。裴以安觉得自己不容抗拒地被带离了水底。   萧临逸看着怀中闭着双眼,肤色暗淡,却风姿出众的少年,笑着叹了口气。   裴以安靠着温暖的怀抱休息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不自觉失了言语。   犹豫了下,裴以安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但还是开口,“其实……我会游泳的……”   萧临逸眉头挑了挑,“所以?”   裴以安认真地看着一本正经抱着他的高大英挺的男子,“我没有溺水,你能先放开我么。”   水湿透了发鬓衣衫,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萧临逸略一思索,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先换身衣服。手上一用力,就将裴以安整个抱起来。   裴以安一惊,然后低头看见他袖口蟒纹,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和睿王世子的婚事是跑不了了。世子对他好一些,总不会吃亏。   萧临逸抱着他,稳稳地走过一片碎石子路。半晌幽幽地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裴以安没有否认,微眯着眼反问道:“那世子为何要救我呢?”   萧临逸低头看着他,笑了笑。   ……   “睿王世子到--”   随着侍者的通传,萧临逸挺拔的身姿映入众人眼下。   剑眉,鹰目,直鼻,薄唇。确是能让无数少女芳心暗许的模样。只可惜,是个不受宠的。众人惋惜有之,不屑有之。   裴以安看着他,摸了摸身上新换的宝蓝色长袍。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心动和喜欢,尽管不知道这份喜欢可以维持多久,还是不自觉的贪恋那人手心的温暖。   紧接着来的是三皇子萧临俟和四皇子萧承仞。   当长公主到来之后,琼丹宴也正式开始了。   “瞧瞧这些女儿家,一个个花骨朵似的看的本宫心里羡慕得紧。”长公主正襟端坐,虽是浅浅笑着,却庄严的很。   裴以安看了一眼自然地接受周遭恭维的长公主,低头讽刺地笑笑。   权大心小,乌合之众。   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直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裴以安不动声色地抬眼瞄了瞄。看见一个金粉衣衫,温婉清秀的女孩。女孩似是在走神,对着裴以安轻轻笑了笑。   裴以安转头挑眉,玩味的勾着唇角。   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希望大家喜欢。有建议的话请狠狠地来砸作者,不要客气。爱你们哦 第2章 回击 第二章 回击   长公主美眸一扫,目光落在金粉衣裳的少女身上。   她自幼是先帝最疼爱的嫡长公主,从小万众瞩目,无边荣华。就是先帝驾崩,文帝迫于情势也动不得她。   动不得她,却能不断打压她的势力。明面上荣韵大长公主与文帝的关系要好,实际也是利益两端,不引不断罢了。   “这是......户部颜大人的千金吧......”长公主微阖着眼,“果真生了个好颜色。”   少女连忙起身行礼,“语然不敢当。家父户部尚书颜欢,谢长公主体恤。”   长公主微一点头,不甚在意。   颜语然咬了咬嘴唇。   “裴相家的千金在哪里,出来给本宫瞧瞧。”。   裴如华带着妹妹出来见礼。   不得不说相府的教习嬷嬷就是厉害,裴氏姐妹言行举止,直接讲许多富家千金比了下去。谈吐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也当然挑不出错。裴相爷一心想爬的更高,两个女儿都是按皇后礼仪培养的。只可惜,裴以安冷笑,怕是有胆子吃,没本事咽。   长公主露出一分满意神色。   “那今日的才艺比试就从裴氏姐妹开始吧。”。   裴家的两个姑娘自是离席更衣。   裴如月踩着轻快的小碎步,两只浅粉色的宽袖蝴蝶似的落在身体两侧。一舞《无双》,得意地看着旁人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许,眸光柔柔地在大皇子身上扫了一扫,福身回席。   裴如华玉指轻勾,紧和妹妹的舞姿。细腻的琴音倾斜而出。少女温婉动人的面容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长公主掩唇笑了笑,“裴相果真教女有方。”   另一边,崔姓的绛服男子“啪”一声打开了手里捏着的白玉折扇,侃侃独道,“果真,相府的嫡出小姐就是不一样。”一句话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刚刚被裴以安制造出来的尴尬氛围,连带着讽刺到底。   这种话也就势大气粗的崔家子弟敢说。   常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幽幽,深深地,朝着裴以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长公主想起皇兄给她的暗示,便缓缓开口道,“听说今日裴相四子也来了,出来让本宫看看吧。”   裴以安搭在膝上的手憷然攥紧膝上衣料,而后又微微松开。还是逃不了掉了。   裴以安内心百转千回,面上分毫不显。   黑眸淡淡一瞥萧临逸,与之合作也未尝不可,但原本的计划怕是要变一变了。   一息之间心思电转,裴以安从容地出席行礼。   之前是想着,在公主府里找机会出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让长公主心中不喜。虽会惹怒亲爹裴应名,受些皮肉之苦,但前途总算没断干净,以自己的才学,总有出头之日。   见了萧临逸之后,那人既肯对他好,那么何不抓住这个可以逃离裴家的机会,顺水推舟。   裴以安微微笑了笑,王府固然是龙潭虎穴,丞相府却过之无不及。不管是不是有所图,若萧临逸真心以待,他自然倾身以报。如若不然,亦有法子脱身自去。   长公主也在暗自打量垂眸而立的裴以安,暗自点了下头。看着安静病气,在自己本家不受宠,必然没有娘家支持;再加上萧临逸的冷落与顾忌,这样的人,确是好拿捏。   “以前也听闻裴家小四于艺曲之道上通透,不如也在本宫这儿露两手。”   裴以安眸中不屑一闪而过。   不论长公主是何意思,今日这番,都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裴以安在众人复杂的眼光下走到木琴前坐下。   略做思索,流畅的琴音响起,空灵明澈。   一时间,满府寂静,只余琴音绕梁。   “这不是......”。   “怎么回事......”。   裴如华脸色忽地煞白,强作镇定。   常维青着一张麦色的脸,可笑得紧。这两人一处倒是交相呼应。   裴以安勾起嘴角,他弹得曲子正是裴如华先前所奏之曲,只不过琴技甩了裴如华几条街。   把一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裴以安暗爽。手上动作不顿分毫。   “此曲本名《杀破狼》,是前朝魏帝亲征西夷时,威向大将军亲作的曲子以鼓舞西疆将士。   魏帝崩后,大将军遵帝遗诏于皇陵前演足此曲,后摔琴而去,再无音信。   史载,威向将军离去前,曾念了一句话,字字诛心。‘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后人云此句乃魏帝一生写照,此曲也因此又云《垂青曲》。”   裴以安脸上早收了一派温润,满脸尽是肃穆。魏帝善战,二十一岁便七出敌营,生擒主将,智取东瀛。那是裴以安心里无可替代的战神。   他这一举不只是为了裴如华丢脸,更是忍不了战□□曲被当作取乐的歌舞游赏,任人亵渎。   “曲子自是好曲子,只是用它来配无双舞,确是轻了分量。”   可怜裴如华一张俏脸白了红,红了白,倒病桃花似的。   萧临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次好像是捡到宝贝了。   萧临逸在装饰考究的席间坐的金刀阔斧,却舒缓了英朗眉目间的三分狠意。   “铮--”拨弦拢音。   “许久不练,琴技生疏,以安献丑。”。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出了点小毛病,更得有一点短小,大家见谅,还请多多支持哦,谢谢~~~~ 第3章 圣旨 第三章 圣旨   其他受邀的闺阁小姐也一个个上前表演。   裴以安冷冷勾唇,长公主想给他下马威,那他就回手去打裴府的脸。   ……   “四少爷……”   裴以安回头好笑地看着鬼鬼祟祟扒在祠堂门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裴允。   裴允见少爷笑了,也跟着眯起眼睛笑着关上门,快步朝裴以安走来。   “少爷,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裴允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扒开,露出里面裹着的馒头,面带不忿地道:“老爷和大夫人也太过分了,不就是见不得少爷比大小姐好,跪祠堂也就算了,还不许人给少爷送吃的。就是妒忌我们少爷,妒忌也没用,我们少爷就是好,气死他们……”   裴允独自念叨了一会儿,又松了口气,“还好这次没动家法,少爷现在的身子骨哪受得住那些……”   裴以安见他自顾自的絮叨,“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不敢的,别担心。”   裴允正难过着呢,听见自家少爷的话,好奇道,“为什么呀?”   裴以安目光放空,“把我打出个好歹,拿谁去顶岗啊……裴知书么……”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回神看见裴允呆呆的表情,笑了笑,摸摸他的头顶,“你还没吃饭吧,把馒头吃了吧。”   裴允愣了一下,急急地道,“那怎么行……”   还没说完,就见他家少爷熟练地从供台上拎了个桃子扔到他手上。   “吃吧,我吃过了。”   “啊?”裴允托着桃子完全不知所措。   裴以安拉着蒲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到一边,“供果明早会有人换的,别担心。”而且就是大夫人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朝后面的排位瞥了一眼,淡然一笑,“我娘又不在上头,我跪谁啊。”   ……   当裴以安难得安静的祠堂生活过到了第三天,宣旨的太监踏进了裴府的大门。   裴以安无视裴允的吃惊表情,整了整胸前衣襟,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浅笑,周身流露出粗糙衣裳也遮不住的贵气。把一向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传话丫头看的脸上一红。   “走吧,去听旨。”   “……兹有丞相裴府四子裴以安,品性疏浚,温婉端方,才情出众,朕心甚慰。特赐予睿王世子正妃,择日完婚。钦此。”   裴应名携全府跪地,“吾等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公公细长的眼睛一扫众人,“裴以安何在?”   饶是裴以安料到皇帝这次会给足他的面子断了他的后路,也没想到竟是自己亲自接旨。想来是那人的手笔了,却不得不承他的情。   裴以安好似没看到裴应名复杂的眼神和大夫人怨毒的目光,自若地躬身而起。   “草民在。”   “接旨吧。”   “草民接旨,谢吾皇万岁。”   裴应名眼神一暗,大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裴以安好笑地瞥了一眼。   接旨的同时往传旨公公手里塞了一枚玉镯,“我知公公不差这些,但这是以安一点心意,还望公公收下。”   传旨公公对他笑了笑,眼里透着几分赞许,“往后奴才要改口叫您世子妃了,无须多礼。”   “公公客气了。”裴以安淡笑着点头。   ……   “行了,下去吧。”   萧临逸看完手里的纸条,将它扔进烛台里。   看着一点点燃尽的纸屑,萧临逸笑了笑。   他家的小兔子,凭什么让别人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文的宝宝们。我对这个文花了很多心思,也希望能做得更好。   然后,因为作者平时比较忙,不一定能保证日更,但是一定会坚持写完的。我喜欢写文的感觉,很欢喜。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分享。万分感谢。 第4章 暗线(一) 第四章 暗线(一·)   裴以安悠闲地在“落梅居”的庭院里晒太阳。   左手捧着本策论,右手端着茶杯,半躺在躺椅上,裴以安无聊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自打有了世子妃这个名头,他在府里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不少。先是另起院落,又是给他送书。当然,《女训》、《妻则》什么的都被裴以安丢到一边去了,只留了些古籍翻看。   想着想着,裴以安一时有些惆怅。   可是还没等他惆怅完,就被裴允慌慌张张的身影打断了酝酿已久的情绪。   “少爷,少爷,你知道吗?”   裴以安一点点不爽,“你说我知不知道。”   “哎呀,天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裴以安微闭双眼,无奈扶额,“发生何事?”   裴允握着小拳头,激动地说,“三小姐在二小姐的汤药里掺红花,被人当场抓住,还要往大小姐身上赖,现在三小姐正跪在祠堂里呢。”   “说也奇怪,大夫人平日里那么护着她那个恶毒骄纵的小女儿,这次居然都没有求情。”   裴以安撇嘴。和裴如月相比,裴如华才真的是心头肉好不好。小女儿要往才貌双全的嫡长女身上泼脏水,大夫人能求情才奇怪。就是大夫人心疼女儿,裴应名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裴如华出差错。嘴角勾起嘲讽地笑容,一家子的势利眼,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裴允竭尽全力地把整件事情讲的绘声绘色,却只见他家少爷闲闲地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口中说道,“与我何干。”   裴允顿时蔫了,“三小姐被罚了,你怎么不高兴啊。少爷您是不是傻了啊。”   裴以安好笑地看他,“阿允啊,很快呢,你就要成为世子妃的侍从了。要学会冷静与矜持。”   裴允被他家少爷打击的小心脏瞬间回血,高兴地飘出了院门。   裴以安望着院门,收起了嘴角的笑。   裴如月其人,从来就不被他看在眼里。   ……   “姨娘,别守着了。事已至此,您再伤心也是无用。”裴可画躺在床上,勉强提着精神,声音却绵软无力。   肖姨娘紧紧咬着嘴唇,“画儿,娘恨啊……”   “姨娘!”裴可画的音调高了几个度,“姨娘,万不可如此说,您还有弟弟啊,有弟弟,您在相府,就还有盼头。现在……现在还不到时候……”裴可画说着说着,眼眶通红。   肖氏偏头,两行泪滚滚而下。   肖府被抄家,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千金小姐瞬间沦为阶下囚,她没恨过。肖家腐败,那是罪有应得。   本该有青梅竹马如意郎君的少女,被纳给一个娇妻美妾在怀的老爷,她没恨过。那是她命该如此。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她的女儿还要受这些苦楚。   肖氏咬紧牙,攥住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还有一部分明天更新,感谢 第5章 暗线(二) 第五章 暗线(二)补上一章   “二夫人,四少爷来了。”   肖姨娘一怔,旋即皱了下眉头。   看了看身边昏睡憔悴的女儿,肖姨娘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请四少爷外间等候。”   厅内。   裴以安随意观赏着墙上的挂画。肖氏可是个厉害的,大夫人专横,她一个外放官家出身的女子,能在大夫人眼皮底下带着儿女平安活到现在,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裴以安闭了闭眼,也许当年母亲的死,肖氏不仅袖手旁观,还顺水推舟了呢。   肖姨娘红着眼眶走出来,“不知四少爷到访有何贵干?”   裴以安看着肖姨娘半晌,慢慢笑了,“二姨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肖姨娘垂眸,敛去眼底情绪。   “四少爷何话,妾身听不懂。”   裴以安静立,但笑不语。   肖姨娘咬咬牙,“好吧,我们联手,但你要保证我儿女可以平安直至出府。”   裴以安挑眉,“姨娘搞错了,以安只是想和姨娘做一笔交易。”眼中冷光一闪,联手?想的倒美,借他裴以安之势立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真当他是傻的。   便也不再客气,“用书房里的一样东西,换我手里一张致命的药方。姨娘觉得,还合算吗?毕竟,”裴以安看向窗外,柔和的圆眼睛里失了往日温和与漫不经心,“大房可不会再留着二姐姐了。”   肖姨娘闭了闭眼。他说的没错。此事一出,裴相爷为了保护嫡女的名声,定会把全部事情推给可画再除了裴可画来遮丑。在裴家忍了这许多年,她该为自己考虑了。   再睁眼,肖氏眼里已是一片坚定。   “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昨天晚上正在更新的时候断电了.......非常抱歉,我已经反省过自己了。。。。。。那啥,一会儿会送上第六章 ,然后晚上会更第七章。么么哒,爱你们 第6章 交心 第六章 交心   两个俊美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走在前面的五官精致,面庞柔和,温润天成。只是气色不太好。   后面的少年略清秀活泼,带着点灰扑扑的稚气。   裴允气鼓鼓地一步步踩着裴以安的脚印,“明明都是翻墙,为什么你翻得那么顺手,偏偏我会被绊一跤掉下来。”   裴以安毫不意外地回他,“翻墙要靠脑子,你没有,当然不行。”   也不顾身后裴允的碎碎念,径直走进了一家酒楼。   ……   “世子好雅致,如此美箫想送予何等美人呀。”朱色华服的男子眯着桃花眼一脸戏谑地看着旁边黑金劲装的男子。   “原本还以为你真是性冷淡……不是,那什么洁身自好,现在看都是装的呀。是不是皇帝老儿赐婚你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颜宇雁。”   “啊?”下意识回答。   “乱说话剁了你。”男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目光一直留在手中握着的玉箫上。一向沉静的目光竟难掩温柔。   颜宇雁顿时一脸惊悚。   裴以安走进包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眨眨眼,给了男人一个眼神,你这位朋友眼睛没事吧?   颜宇雁默默合上嘴。   “那个,你好啊,我是逸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颜大哥。”颜大公子托着下巴,端详着眼前的少年,“长得还不错,就是一股病气,好好养养吧。啧啧啧……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啊,不爱红颜爱蓝颜……”   裴以安无辜的眨眼,出声打断了他,“颜公子你好,我是裴以安。”   颜宇雁的下巴终于第二次掉在了地上。   所以他刚才是在让未来的世子妃叫他大哥,还把他当小倌倌评头论足了一番。   颜宇雁默默咽了口口水,以某人的护短程度,他绝对会被扒皮。   裴以安敛眉一笑,自觉地走到萧临逸身边。   “这是户部尚书的大公子颜宇雁。”萧临逸抬头赏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然后拉过裴以安,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摸摸他的头,温柔地看着他,“这是你们世子妃。”   颜宇雁何时见过这祖宗这样的眼神,赶忙起身见礼。看着面上带笑,眼里却藏着狡黠的世子妃,颜大公子脊背一凉。总有一种会被这一对打包卖了的感觉……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颜大公子感觉很不好,一脸生无可恋地飘出去守门了。   萧临逸紧了紧攥着裴以安手指的手。   “找我出来什么事?”   裴以安歪着头组织语言,却被某世子打断。   “莫非是世子妃想本世子了?”还一本正经地点头。   裴以安脸色微红,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草民还不是世子妃,世子多虑。”   “恩,我也想你。”   裴以安,“……”   裴以安转头,看进萧临逸一向深不可测的古潭一般深邃的眼眸里,一如初见时漆黑,却又多了些温度,蚕食着裴以安心中的那堵墙。就像他那个人,不容反抗,偏偏他还沉溺其中不忍自拔。   “自太子废立,大皇子一脉如日中天。裴相从不是个安分的人,想插手夺嫡一事,便与大皇子互相试探,最近交往颇深。”   自己的儿子窥视自己的皇位,什么时候都是在位者最反感最厌恶的。   裴以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萧临逸,“我知没有证据,无以让皇上相信你。这封私信给你,什么时候用,怎么用我不插手也不过……”   萧临逸突然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问……”   正因为深知,裴以安把这封足以扳倒大皇子一脉的证据交给他是为了绝了自己的退路换他的信任,他才觉得如此心疼。   他的小兔子,这十几年在裴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方能如此小心啊……   裴以安窝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拍他的背。   许久,萧临逸坐直身子,把那封信塞进袖子。   “以后不必如此试探,我既喜欢你想娶你,便会全心护着你。这封信先放在我这里,在你手里有可能会招麻烦。”   裴以安点头。反正本来也是给他的。   “睿王贪色,宠妾灭妻。我母亲不堪受辱,郁郁而终。十四岁时,睿王欲重立世子,就想寻个错处,把我废了。舅父就将我接到军中。十年,我领军清了北夷王朝,挣了一身军功。皇帝忌惮我手里兵权,想为我娶男妻。本就是我拖累了你,又怎么会怪你。   萧临逸叹了口气,“更何况,我对你一见倾心。”   裴以安这一次主动窝进他怀里。   二人皆无言语,却温馨沁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明朗了哦……晚上会更第七章 。谢谢大家 第7章 让梨 第七章 让梨   近黄昏之时,萧临逸才牵着裴以安的手从酒楼出来。   两人时不时耳语,看得身边过路的人惊羡,好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若是听到当事人的谈话估计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裴应名此人刚愎自用,却又是个识趣的人。所以一直都很吃得开。”   萧临逸嗤笑,“他想插手夺嫡?怎么,联姻?”   裴以安轻笑点头,“相爷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要嫁裴如华。”   “他真以为萧承佟是那么好拿捏的。”萧临逸嘴角轻嘲地勾起,“一个女子就想拴住,只怕他赔了夫人还要失了势。”   “再说,太子只是暂时废立,又没死,犯得着这么着急化清界限么。”   萧临逸对这位相爷十分有成见。转头却发现,裴以安一直在看他。   “我的世子妃,你是被我迷住了吗?”   不理他的调侃,裴以安认真地看着他道,“若是没有我,以世子大才,他日必成大业。”   萧临逸也停下脚步看着裴以安,“皇帝的赐婚,于我而言才是最大的幸事。”这大概也是裴相爷干的最让萧临逸满意的事了。还好裴相有眼无珠,平白把眼前的宝贝推到自己手里。   “不说这些了,”萧临逸笑着打断裴以安的思路,“还有两个小时宵禁,我带你去逛逛可好?”   裴以安的眼睛瞬间亮了,滴溜溜地看着萧临逸。   知道他喜欢,萧临逸就拉着他朝前走。只是,宽大的袖摆下,交握的手悄悄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两人走在路上,却发现,身边路人都在扭头去看旁边,时不时还窃窃私语。   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一个古旧的裁衣铺,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坐在门口。   “哥哥,这个梨子大,你吃这个。”高个子的男孩道。   “不不,”矮个子的男孩赶紧摇头,推开弟弟递过来的陶碗,“你是弟弟,你吃大的。”   许是两人的声音大了些,一个粗布衣衫的女人从后面走出来,看着两个孩子的举动欣慰一笑。   裴以安嘴角抽了抽。   萧临逸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瞥了一眼就要拉着裴以安离开。   “我想做几件衣服,可以给我量一下尺寸吗?”一顶精致的小轿子里走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   裴以安本不在意,却在看清了女孩的脸后,拉住了萧临逸。   “怎么?”萧临逸顺着裴以安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事先练好的么?”   “送上门的好戏,为什么不看?”裴以安玩味一笑,而且,“她的目标可是你啊,我的世子殿下。”   萧临逸嘴唇凑到他耳边,“吃醋么,我的世子妃。”   裴以安翻了翻眼皮,吃醋到不至于,不过......想了想,裴以安凑到世子殿下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于是世子殿下周身瞬间结冰。   不过......努力演戏的人还不自知。   颜语然在得知萧临逸被皇帝赐婚男妻后,本已消停的内心顿时死灰复燃。   被赐男妻,就是她还有机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还翻不了天。   所以,她从哥哥那里听说萧临逸要出来时,马上着手准备。   只可惜,他看错了萧临逸,低估了裴以安,还高估了自己。   萧临逸的温柔,从始至终就只给过裴以安一人。   粗布衣裳的女人笑脸含着眼泪把颜语然请进铺子,两个孩子乖巧地跟了进去。   颜语然看到萧临逸和裴以安还站在门口没有走,甚至还往前走了走,掩饰不住喜意。   她要把自己最善良最善解人意的一面展示给世子看。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啊。”女人擦干眼泪,看着颜语然认真地道。   颜语然微笑,“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转而看向两个男孩,“你们真的很好,懂得谦让,为兄弟着想。”   外面裴以安微偏着头问,“孔融让梨吗?你怎么想的?”   萧临逸眼珠都不错一下,“四五岁的孩子,看着梨不想吃居然互相谦让。”冷笑一声,“孔融让梨?统治者耍的花招罢了。”   裴以安轻笑,“我倒是觉得,若是这让梨一事是真的,那这个孩子,若非大愚,即大智。”   话尾,带了那么点认真的味道。   萧临逸爱极了他这模样,只道,“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颜语然还在说,“真是羡慕你啊,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裴以安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一定能保证日更,但是我爱我的文。 第8章 布局 第八章 布局   颜语然心中微怒,但脸上掩饰的很好。   转头去看,却发现那里早已没有想见的那人身影。   颜语然紧紧地,攥起了手指,指尖泛白。   ……   萧临逸把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就带着裴以安离开了。   “难得出来,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费心思。”萧临逸维持着十指相扣的样子,笑着问,“想去哪里玩?”   裴以安摇头,你定吧。他不总出来,也不知道。   萧临逸大概也想起这一茬,摸摸他的头,“那我们就从头逛。”   对裴以安来说,京都中央街上的一切都很有吸引力。然而性格使然,纵使喜欢,面上也不会显,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   萧临逸看他这模样,心头微痛。就在裴以安盯着馄饨摊时,揽着他走了过去,“正好本世子有些饿了,世子妃屈尊陪我吃点东西吧。”   裴以安知晓他心意,自然也承他这份心意。笑着看了萧临逸一眼,矜持地点了点小脑袋。   萧临逸笑着摇头。   ……   “主上。”   萧临逸在窗前逆光而立,神情莫辨。   “查清楚了?”   “请主上过目。”   萧临逸接过蜡丸捏开,一行行认真地看。   暗卫只觉自家主子的目光越来越冷。终于,萧临逸冷笑一声,“想死,就成全她。”   另一边的裴以安坐在床榻上,指尖一寸寸摸着萧临逸送的玉箫。想板着脸,终是没有成功。   嘴角含着笑,摸着玉箫上的暗纹。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呢。他本能地觉得危险,真心交付的太容易,一旦被辜负,就是满盘皆输。   有一瞬间,裴以安觉得自己太没出息,被人几句好话几件小东西就收服了。   可是他那么好那么温暖,让人怎么忍心拒绝呢。   在他心里温暖的萧临逸,却是把毕生的温柔都给予他一人。   ……   第二日,裴以安正靠在躺椅里小憩,被裴允风风火火的声音惊醒。   “少爷,少爷。”   裴以安无力扶额,“又怎么了?”   “就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啊,出事了。”   “嗯?”   裴以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颜家的那个嫡长女,失足落水了,将将捡回一条命。”   裴以安点头。心中想到一个人。他不是什么圣人,告诉萧临逸那日推他落水的人是颜语然后,就知道他会处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裴以安抿了抿嘴。   “收拾一下。”   “啊?”裴允一怔。   裴以安眯了眯眼,“我们去看看二姐姐,送份礼。”   裴允摸摸自己的头,但也知道自家主子又有什么主意了,也就暗自为那人默哀。   裴以安站在上次来的时候站的同一位置,依旧去看墙上的山水图。   “儿时听戏,总是不知那唱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人们都跟着戏里的人或喜或悲好生神奇。”   裴以安扭头去看肖姨娘,接着笑,“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残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裴以安笑看肖姨娘泛白的脸,“姨娘这是怎么了,以安此行并无他意,只是来给二姐姐送药方的。只是这药方要用的得当,才不至于良药变毒瘤。姨娘是个明白人,该明白以安的意思。”   裴以安淡漠道。   肖姨娘只觉得自己被看穿一般,不去直视裴以安的眼睛。   肖姨娘咬紧牙根。本想着留个破绽给相爷,拿到药方后顺势把苗头导给裴以安,绝了后患。没想到,裴以安竟是比她更周密,直击七寸。   勋贵门第,最忌讳不是心狠,而是,出墙啊。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风丝雨片,烟波画船。” 裴以安别有深意地看了肖姨娘一眼,“郎情妾意确实美好,可惜,戏词终究是戏词。”   肖姨娘瞬间脸色惨白。 第9章 亲迎 第八章 亲迎   裴以安看着软榻上摆着的大红嫁衣,愣愣出神。   “四少爷,赶紧换上吧,别误了吉时。”   一边的婆子不耐道。说完,给了身边丫鬟一个眼神。   裴以安转头扫了他们一眼,“出去吧,我自己换。”   婆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她是大夫人院里的,本就不愿意接这个不讨喜的差事。   闻言也就转身走了,留下小丫头看着他。   小丫鬟看着他道,“四少爷,赶紧换了吧,奴婢们还得去前面忙呢。”   “出去吧,”裴以安看也不看她,“我自己换。”   小丫鬟巴不得这样,转身就走。   裴以安一件件穿起衣裳,摸着衣服细腻的针脚。   衣服是睿王府送来的,大红色的男式婚服,袖口处银线绣的暗纹精致高贵。   镜子里的人,墨发随意披散垂落腰间,月牙儿一般的眼睛,黑葡萄一样澄澈的眸子,朱唇玉齿。铜镜的模糊恰到好处地掩饰了泛白的带着病气的脸色,映着大红的衣服,萦绕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喜气。   裴以安突然笑了笑。   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世子爷到了。   盖头落下的一瞬间,裴以安把眼睛睁的大大的。   孩儿终于离开了这里,阿娘,你等着,孩儿迟早让害你的人去亲口向你赔罪。   裴府的下人们终于见到了一向以冷峻著称的睿王世子,不过都不敢多看。   当年在战场上,睿王世子是出了名的杀神。传说佛挡杀佛,人挡杀人。那是磨牙吮血的人物,惹不得。   他们也就都没看到世子眼角眉梢含的笑意。   “下官内子近日偶感风寒,不能出来见礼,还望世子海涵。”裴应名躬身行礼赔罪。在世子饱含深意地眼光下,冷汗就直接下来了。   他本以为世子是不会来亲迎裴以安的,根本就没打算出面。大夫人懒得操持裴以安的事,也就托病不出屋。刚准备睡下,外面就传睿王府的轿子到了,世子直接下马接人。   萧临逸环视着屋内的摆件,不看裴应名,也不让他起身。偏偏裴应名还不能在世子面前发火,只能生生受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萧临逸才低头仿佛刚发现裴应名在行礼一般。   “相爷快请起,”萧临逸嘴上说着,身上却不动,“本世子瞧着相爷府上的摆件太过精美,一时间竟走了神。”说着,朝身后一瞥,“还不去把相爷扶起来。”   裴应名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这是叫他被打掉牙也得咽回去。   还没等他生完气,来扶他的侍卫就又给他来了下狠的。   从躬身的姿势兀然被大力挺直腰身,裴应名只觉得腰骨被大力扭了一下,甚至听到了“咔吧”的声音。   看到裴应名痛苦的表情,萧临逸抿了一口茶,“本想着相爷若是身子不爽利,就不必跟着折腾了。可看着相爷实在是舍不得以安,本世子也不好扫兴,打扰相爷的舐犊情深,就请相爷移步跟本殿一起走吧。”   裴应名在心中呐喊,你快自己去吧,连那个兔崽子一起带走别回来了。   可是萧临逸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命令不容反抗,裴应名也只好板着老脸跟着走。   内院的大夫人接到裴相爷的信气的浑身发抖。   “居然要让我的儿子去背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休想!”   一旁的婆子闻言低声劝导,“老爷也不想这样,但是世子亲自来接亲,总不能乱了场面。   大夫人咬牙,狠狠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拂落在地。   裴知书掀起门帘而入,听见这一声脆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母亲。”   “儿呀,”大夫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你可不能去背那个小贱人啊。”   “母亲。”裴知书看了大夫人一眼,“不可妄言。四弟日后便是睿王府的世子妃。皇族之事,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大夫人恨恨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大婚啦,撒花* 第10章 大婚 第十章 大婚   “世子爷到了,”丫鬟在门口传唤,“请新夫人移步。”   屋里的裴以安听到“新夫人”三个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真的是……好娘……又不真的是女人。   抱怨归抱怨,裴以安还是顶着那顶让他额上青筋直冒的红色盖头走到了门口。   裴知书看了眼母亲万分讨厌的,红色婚服的四弟,一瞬间只觉那人好似沐光而现。可回首只余夕阳,仿佛刚才一眼只是错觉。   裴知书走到门前,撩开袍摆,蹲下身子。   从裴以安的角度只能看见青色的衣衫,挺直的脊背。   内心挣扎了下,不想被当成女人一样被背出大门,但是让裴应名最喜欢的儿子来背自己好像心里也挺舒坦的。裴以安内心小小地邪恶了下。   不过该来的躲不了,轻轻皱了下眉,裴以安倾身想趴到裴知书背上,却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世子妃,不能不乖哦。”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笑声,裴以安莫名的安心下来,就静静窝在萧临逸怀里,双手攀着他宽阔的肩膀。   萧临逸抱着裴以安,直接越过裴知书,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内院的大门。   裴应名看着萧临逸和被他霸道的箍在怀里的人,冷汗直直而下。   倒是“带病出现”的大夫人比较满意,她的儿子,怎么能去背那个小贱种。   裴以安轻轻拍了拍萧临逸的右肩,趴在他耳边悄声道,“盯着点,嫁妆有问题。”   大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萧临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   萧临逸玩味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抱着萧临逸扬长而去。   ……   裴以安被丫鬟扶到床前,坐在了软塌上。   刚才只看见萧临逸襟口的暗纹纹路和自己的好像一样,没看见他当时笑的模样。   裴以安有一点点遗憾。   而这种遗憾,在摸到床中央的硬硬的一小块一小块的东西时,被果断的转移了。   他又不是女人,犯得着拿这些桂圆莲子恶心他么。裴以安使劲翻了个白眼,还“早生贵子”?这是在诅咒他新婚不久丈夫就另寻新欢给他弄了个孩子出来么。   裴以安在心里,给素未谋面的皇帝陛下添了重重的一笔。   某世子推开门,就看见他的世子妃纠结地扯着长袍的下摆,不由失笑。   裴以安听见声音,僵硬的动了下手指。低头看着金线绣蟒纹的短靴离他越来越近。   萧临逸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裴以安等着他把盖头掀开,可是世子爷许久都没有动作。   刚想掀起一角看看怎么回事,嘴唇却被萧临逸带着冷香的唇狠狠吻住。   裴以安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伸手揽住了萧临逸的背。   萧临逸这一次亲够了本才放开。   看着怀里的人脸颊红红,萧临逸勾起惑人的薄唇。   “世子妃别急,”萧临逸笑着摸他的头,“夫君还等着和你合卺结发呢。”   裴以安鼓着脸颊撇撇嘴。   萧临逸随手往身后一撑,一顿,然后抬起手,突然意味不明的看着裴以安笑了下。   “以安。”   裴以安疑惑地抬头去看他,只见萧临逸收起了往日调笑自己的样子,认真地看着他,“以安,我不会要孩子。”所以,不要不安。   “现在,你眼前这个人,对你承诺。”   萧临逸执起裴以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以安,你不知我有多欢喜。”   裴以安感受到掌心下一下下有力而又急促的跳动,突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扑进萧临逸怀里,第一次如此,如此用力地,抱紧了萧临逸的腰身。   “逸……”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牙好疼 第11章 王府 第十一章 王府   裴以安眼皮轻颤了下,缓缓睁开眼。   皱了皱眉有点不适应,又把眼睛闭上,然后重新张开。   入眼是朱红色的床幔,柔顺的垂下。   萧临逸低头看着裴以安没睡饱的软软的神情,低声笑了笑。   裴以安懒懒的靠在他怀里,舒服的感受着他大掌在腰间的按摩。   “什么时辰了?”猫儿一般发出淡淡的鼻音。   萧临逸淡笑着在他额前亲了下,“无事,再睡一会儿罢。”   裴以安摇摇头,伸出纤细白皙的双臂揽住萧临逸的脖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我缓一缓就起来。”   萧临逸感受着他此刻的亲昵,有力的臂膀更紧的环抱着怀里的少年,低头亲吻少年后颈的一抹红痕。   他前二十几年的岁月里充斥着灰黑色的战火硝烟尔虞我诈,此刻方知晓,他的世界也可如此生动。   只是因为裴以安。   也只能是裴以安。   桌前小臂粗细的一对龙凤红烛交相辉映,柔红的烛泪顺着指节高的烛身缓缓淌下,晕染了金红色的烛台。   ……   睿王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端坐在主位上。“砰”一声被放下的茶杯显示了他烦躁的心情。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颇有风韵徐娘半老的贵妇,抽出帕子掩了掩嘴角,“咱们世子爷真是越来越有架子了,这新婚一早,也让王爷和妾身好等。”   周遭的丫鬟小厮没有一个敢接口,都只默默低头。   睿王看着外面高悬的大太阳,脸色又黑了一层。   “世子爷携世子妃到了。”   贵妇轻轻一笑,睿王冷哼一声。   萧临逸揽着裴以安的腰身,跨进了主厅的门。   “混账,你还知道过来!”睿王一个茶杯扔了出来。   萧临逸眼神一冷,在茶杯掷到眼前时拦了下来。   两指掐着茶杯,反手扔了回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侧妃许氏的脚边,许氏猝不及防被吓得尖叫。   裴以安皱眉。   “这主位也是什么都能坐的吗?”萧临逸仿佛刚看到许氏一般,冷笑,“妾掌内院,我怕说出去给父王丢人。”   “你!”睿王顿时脸色铁青。   萧临逸置若罔闻,转头领着裴以安来见礼。   许氏在萧临逸手下吃了蔫,就想折腾折腾裴以安。   谁知萧临逸走到睿王面前,只微微躬身。   裴以安也就顺着他,轻躬下身子,“王爷,请喝茶。”   睿王一张脸青白红转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萧临逸怎么可能让小兔子受这种气,伸手把他扶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茶放在桌上。   然后一边轻轻揉着裴以安的腰,一边淡声道,“以安年纪小受不住,父王担待着些吧。毕竟,”萧临逸话锋一转,“这门婚事,可是皇上钦赐的呀。”   睿王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   进不得,退不得。   裴以安看着一屋子的闹剧,心下酸酸涨涨的疼。   萧临逸感觉到裴以安在扯他的袖口,微微笑了下,摸摸他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有点短。我在酝酿剧情。接下来的主线剧情就要展开了,么么哒,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的文文 第12章 账簿 第十二章 账簿   裴以安自给睿王爷敬过茶后,就垂着眼眸安安静静地站在萧临逸身旁,并不理会许侧妃。   身边这个男人,即便有不为人知的苦涩,也是顶天立地,合该天下人尊敬的男儿。   “哟,”许侧妃柔柔地看着裴以安,可刻薄的语气又仿佛不是从这人嘴里说出的,“世子妃长了这副可人的模样,怪不得世子回护你。不过这气色也太不好了,好生将养着吧,不管世子身边多少人,进过祠堂上了玉牒的也就只有你……”   一边说着,脸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好像真的是为了裴以安一样。   “不过,”许侧妃神色微微一变,“新嫁进门的世子妃给长辈见礼就是这副样子,相府还真是好家教啊。”   这些话可能之前对裴以安还有一些影响,现在裴以安根本就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萧临逸对他的好根本就不是这个一看就没安好心的侧妃几句话就能说歪的。   于是,裴以安脸上挂着一丝懵懂,微微蹙眉,“可是,恕以安不知。以安已经拜过王妃娘娘了,刚刚也给王爷敬过茶了,于礼数上似乎并无错处。”   “还是,”裴以安茫然地看着许侧妃,“嫡亲有毙,宗祠跪安。是以安背错了呢。”   满意地看着许侧妃泛白的脸,“以安实在不知,睿王府的礼数,原来与大梁《礼记》有孛,以安也是见识了。明日进宫觐见陛下,以安也要向陛下请教一下这个问题。”   睿王的脸顿时又黑了一层,警告地瞥了许侧妃一眼。   许侧妃听到裴以安把皇帝赐婚这层搬出来,也直接白了脸。   这许多年,自从王妃病逝,王府里的内务就一直是她管理,睿王不曾说什么,她也就一直以王妃自居,今日居然被旧事重提。   许侧妃抽出手帕掩唇浅笑,“世子妃到是伶牙俐齿,妾身不过几句玩笑话,想与世子妃聊聊。既然世子妃进门,这管家一事,也定是要交给世子妃的。但是这有些账目比较麻烦,还需要再整理一下。妾身心疼世子妃年纪小,当不住事,这些账簿……”还是我先管着吧……   “这些账簿就麻烦侧夫人尽快整理出来了。”裴以安丝毫不在意许侧妃被噎回了半句话后铁青的脸色,微微笑道,“夫人年事已高,还是安安心心颐养天年才好。”   “你!”许侧妃强忍怒气,保养得当的姣好面容诡异的扭曲。   萧临逸突然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听说二弟最近在礼部颇有些不顺。”   只一句话,许侧妃瞬间收起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怎么会,被他知道……   睿王偏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许侧妃连忙恢复神色。   萧临逸却不再看她,眼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父王,儿臣先行告退。”   萧临逸揽着裴以安转身离开,黑眸里流动着危险的光。   不管怎样,想折辱他的小兔子,即使是想,也要付出代价。 第13章 战事 第十三章 战事   刚愎自用的睿王,主持中馈的侧夫人,颇为受宠的庶弟。   裴以安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思索睿王府里的关系利害。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发觉手指被人拉住,便疑惑地回头去看。   只见萧临逸一脸忍俊不禁地站在他身后,“以安,你是饿了吗,带着我往小厨房走。”   裴以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很认真的点头。   他是真的饿了。从成亲的早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已经过了一日之久了,昨晚又折腾那么久。方才注意力太过集中,就没发觉感官的抗议。被萧临逸一提,消停的感觉瞬间叫嚣起来。   萧临逸抱着他,歉意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他的小兔子还在长身体,跟他不一样,不能不注意饮食。   “我们出去吃吧,”萧临逸摸他的头,“还能听几折评书。”   裴以安眨着闪着亮光的眼睛。   萧临逸低头去亲他的眼睛。眼前人没有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颜色,却有着世间最惑人的眼睛。   上次出去逛的时候,就知道裴以安喜欢听些评书和戏曲。萧临逸捏捏他细腻的脸颊,微微皱眉,“相府是缺米么,赶明给他们送些过去。”想了想又释然,待在自己身边,总会把他的小兔子养好的。   裴以安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小厨房。   萧临逸想借着大婚的七日假期多陪陪裴以安,就和他一起乘一顶轿子。   裴以安坐在轿子里,有些昏昏欲睡。   萧临逸顺手把人搂过来靠在自己肩上,裴以安舒服的窝在他的肩窝里。   ……   “小姐,”小丫鬟怯生生地看着颜语然深陷进手掌的指甲,“奴婢……”   颜语然扭头瞥了小丫鬟一眼。   “织锦,今日开始,不必伺候我了。”   “小姐!”织锦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被主子打发的奴才,就要去外院伺候了。从内院被赶出来的奴才,在外院生存不了,就是死路。   “小姐,织锦知道错了,小姐饶了我吧……”织锦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淤青一片,青石板的地上晕开一块块暗红色的湿痕。   颜语然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世子居然对那个庶子那么宠爱,颜语然咬紧了嘴唇。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得不到。   ……   萧临逸握着裴以安的手,把他带回自己身边。   “先吃饭,再去听评剧。”   裴以安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说书先生那边逗留,看的萧临逸好气又好笑。   “乖,”萧临逸在他脸颊上宠溺地亲亲,“先吃饭,吃完了,马上就来听好不好。”   于是裴以安直到坐在包间的饭桌前还在纠结,“你刚才怎么能亲我呢……”   萧临逸挑眉,“人都是我的了,亲一下还不许吗?”   裴以安撇嘴嘀咕,“我又不是不让你亲。可是刚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想起方才那些人探究的目光,裴以安就一阵头疼。“这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七日一过参你当街不检点的折子就会呈到龙案上。”   萧临逸一怔,黑色的眸子颜色更深。   小二敲开包间的门,很有眼色地不去看拥在一起的两人。   单看这两人的衣饰,就知不是寻常人家能惹起的。摇摇头,凡入富贵门,便有千万事不可以不能够。脚临深渊,还不如平平凡凡做个寻常人。   “接着上一话讲,话说这睿王世子单枪挑了敌方主将之后……”   “兄弟,你这故事都不新鲜了啊。”   “是啊,这都听了多久了,有没有新本子?”   裴以安听着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微微蹙眉。他想听啊,他怎么没觉着不新鲜。   偏偏正主还在身边慢悠悠地喝茶。   “以安,”萧临逸在他耳边用他特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蛊惑裴以安,“你亲我一下,回去我亲口给你讲,肯定比他讲的精彩。”   裴以安送他一眼白。   为什么他刚认识萧临逸时觉得他威严难以亲近,现在想想全是狗屁。   “这个嘛……”讲评书的人故意卖关子。   下面有人扔了一小块碎银子上台。   说书人颠了颠银子,呲了呲牙。   “最近不出新书是因为睿王世子回京娶亲了,这门亲事还是上面那位钦赐的。”   “哎,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睿王世子娶亲了,前两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哈,你们有所不知,”说书人摸了摸下巴,笑容中添了点调笑意味,“咱们世子娶得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妻。”   听着下面观众不敢置信的惊呼声,裴以安无奈地单手撑着下巴,推推身边人,“怎么了,我就那么配不上你吗?”   “当然不是,”萧临逸搂着他的肩膀,跟他咬耳朵,“我的以安有多好,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裴以安推开他的头,啧了一声,“我觉得他们八卦的太浅薄了,应该再谈谈世子的风流韵事。”   萧临逸果断表心迹,“我的身,心都给了世子妃一个人,世子妃这是吃完了就想跑吗?”   “我确实有一点后悔。”裴以安埋头陈思。   “太晚了以安,”萧临逸贴着他的身子笑,“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   评书先生聊完了世子殿下的男妻后,话锋一转,“不过,据不才区区所料,世子在梁京待不了多少时日。”   “哦?这话怎么讲?”   “南郡十六重镇的乱子朝廷的将军一直没有解决,如今怕是只有世子才有破解之法。”   萧临逸在评书先生的“南郡”二字说出口时,就放下了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喜欢谢谢,喜欢的话来收藏看看也是很感谢的。打滚 第14章 机锋 第十四章 机锋   裴以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萧临逸对他笑了笑,转而抬头深深看了说书先生一眼。   裴以安看着说书先生,沉思起来。   ……   “去请楼下那位先生上楼一叙。”   裴以安听着萧临逸凭空说出的话毫不诧异,知道他是在对梁上几个影卫说话。   裴以安端着茶杯,抿了抿嘴,“在人们的注意点被北夷吸引时,还能注意到南郡的隐患,此人绝非常人,”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裴以安继续道,“他大概,是在引你出去。”   萧临逸笑着搂过他,“妻贤夫祸少,果真不假。”   “他想让我主动去找他,那我就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裴以安敛眉思索一会儿,这人的语气举动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个人说话的方法,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嗯?”早知他的小兔子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若是际遇得当,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以安。”   “什么?”裴以安的思绪被扯回,茫然地看着萧临逸。   萧临逸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把头靠在他肩上。   “没什么。”   他的小兔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的牵挂。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   “咳。”   说书先生故作镇定地轻咳一下。   “世子世子妃好雅致,酒楼确实是幽会的好地方。”   萧临逸眼神登时就变了。   “这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饶是说书先生早有准备,也被萧临逸的眼刀刮得一愣。   裴以安也伸手去扯萧临逸的袖子。   “我想起他是谁了。”   “哼哼,小兔崽子,算你还有良心,没把老夫忘个干净。”   裴以安无视他,握着萧临逸的手跟他解释,“这是早几年和先帝冲突,被赶回家的卧云居士。”   卧云居士不干了,指着裴以安,“死小子,那是皇上吵不过我。还有我是挂印辞官的,他皇帝老儿有本事赶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更的有点少。我今天事情多特别闹心,有一点不在状态。非常感谢看文的宝宝能看我的文,抱抱 第15章 简兮 第十五章 简兮   “安小子,我可是来帮你家世子的,你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卧云居士一脸抽搐地看着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夫夫两个。   裴以安和萧临逸一个斟茶,一个喝茶,各忙各的,好不惬意。   晾了卧云居士半晌,萧临逸才抬头,“左画云,江溪淮安人。十六举人十七探花。江溪双君子,淮南画云湖西启。说的就是江溪大户左家的左画云和左启。一门双进士,羡煞旁人。”   缓缓靠在椅背上,萧临逸接着道,“左大人清流一派,深得先帝赏识。不过文人,总有那么些傲骨。先帝忍得了一次两次,时间久了也会心生厌烦。”   萧临逸不屑道,“空有识人的本事,没有容人的能耐。”   抬头去看左画云,“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梁文帝,曾插手江溪的赋税。先帝想保住太子,只怕是要卸磨杀驴了。”   左画云嘴角一抽,“你形容的我真是太开心了。”   但是萧临逸没有放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隐痛。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裴以安突然开口,“我们帮你报仇,但是你也要做一点事情来回报我们。”   左画云的火气又被挑起来,“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好歹我也送了你那么多书,你就这么对我?真是男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   萧临逸挑眉,“以安是我家的,胳膊肘当然是往里拐的。你胳膊肘往外拐一个我看看。”   在这一对无良夫夫面前,左画云这个老狐狸也不得咬着牙不答应给萧临逸做三年的谋士。   不过就是做谋士而已,也不会死。当他日后被使唤到要吐血而亡被压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才在心里骂人,去你大爷的谋士。   “累了?”萧临逸坐在轿子里,伸手揽住了从出了酒楼就一言不发的小兔子。   小兔子没说话,靠在萧临逸怀里求顺毛。   萧临逸也不急,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下按压着裴以安后颈的穴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错了,苑苑嗓子发炎比较难受,但是不能抵消我的罪过,所以明天会补上一更粗长的~~爱你们哦 第16章 朝皇 第十六章 朝皇   清晨的日光穿过层层纱幔照进床榻,丝丝缕缕,暖金生辉。   萧临逸本该一早就起身,但看着身边两只手攥着他袖摆睡得香甜的裴以安,到底还是没忍心拂开。   门外小丫鬟敲门,“世子,该起了。”   裴以安听到声响,好看的柳眉微蹙,下意识抓着萧临逸的手蹭。   萧临逸安抚地在他头顶亲亲。   裴以安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还是坐起了身子。   门外的侍女如游龙一般一个个走进屋内。   为首的侍女走上前嫣然一笑,“世子,奴婢含樱伺候您更衣。”   萧临逸只顾搂着裴以安,丝毫没有挑开床幔的意思。   裴以安听到侍女的声音后就彻底清醒了。手肘往后顶顶萧临逸,“起来吧。”   萧临逸保持着环抱他的姿势没动,“你才是这内院的主子,他们等着你是应该的。”   含樱的脸色终于由红转白,又逐渐暗淡。   看着里面伸出一只细白的手臂,轻轻勾开了床幔。眼泪终于盈满了眼眶。   萧临逸却当她是透明人。   他从前并不在意内院这些各怀心思的女人,横竖翻不起大浪。有了裴以安之后才明白,爱一个人,是用尽心力的去对待,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裴以安看着仅着白色中衣,给自己一件件穿衣衫,一点点抚平衣角褶皱的萧临逸。认真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他再不会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只是暂时的委身求全,眼前人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于是这个男人的快乐就是他的喜悦,这个男人悲伤的过往是他的心痛。看到有女人冲着这人笑他会心生醋意。   是醋意没错。   裴以安怔怔地感受着心里陌生的情感。   他居然会嫉妒。嫉妒女人可以自然而然的诱惑萧临逸,嫉妒她们可以生孩子。   裴以安闭上眼,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人。   他一直是个很胆小的人。   因为胆小,所以永远小心的不肯交付真心。怕了那种被人操纵,一着错,满盘输的无力感。可是这次,真心早就沦陷了。   从见到萧临逸的那天起,就放下了心防。心里的隔阂,从一开始就溃不成军。   “逸......”   裴以安反身抱紧了萧临逸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窝里,紧紧贴着萧临逸的侧颈。   “别让我赌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偏偏萧临逸听懂了。   不顾一旁侍女还在,把怀里的人更用力地扣在怀里。   “我保证。”   ......   “奴才见过世子,世子妃。”   来领路的小太监低着头,微微抬眼。   他是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睿王世子,传说那是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小太监在心里幻想着一个身材魁梧脸挂刀疤的青年。神游之间,看见一个高挺俊美的青年避开了马凳从马车上优雅地跳下,回身两手去扶车上的人。   裴以安小小地勾着嘴角,顺着萧临逸的力道跳下了马车。   眼前銮殿威严,金碧辉煌。身边人得手却一直温热有力。将他的手紧紧,紧紧地攥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17章 文帝 第十七章 文帝   一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瞳里,小太监赶紧移开目光。   “世子,世子妃这边请。”   裴以安一袭大红绣金线的宫装,袖口衣襟的金银绣线针脚密密匝匝。腰间缀着素色的流苏,更添几分俊气。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两分,衬着殷红的长袍,颜色比平日要艳丽三分。   萧临逸照旧一身玄青色的衣袍,式样到是比常服繁琐一些。嘴角吟着笑的萧临逸比平日更有人气儿一些,越发显得俊挺不凡。   萧临逸微微偏头,握住裴以安的手,“安安,我在这。”   裴以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萧临逸的手一如第一次在大街上悄悄十指相扣时那样,粗糙,又给人安心的温暖。   莫名的,心底的淡淡不安被萧临逸掌心的温度烫化了,一点一点顺着心口流逝。   “嗯。”裴以安抬头对着萧临逸安抚一笑。   “烦请公公带路。”   ......   琉青瓦墙,琼楼玉阶。   裴以安暗自咋舌,皇帝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一个面带褶皱的,微微发福的中年太监手里搭着浮尘,对着两人一笑,“快进去吧,皇上在内殿批折子呢。”   萧临逸紧紧握了一下裴以安的手,然后松开。   “多谢福寿公公。”   福寿微微一点头,“世子多礼了。”   轻轻在内殿门上扣了三下,“皇上,睿王世子携世子妃求见。”   裴以安暗自撇嘴,明明是皇帝要见他们,偏偏说的像是他们死乞白赖往上贴似的,果然是万恶的地主阶级。   静默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严肃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裴以安亦步亦趋地跟在萧临逸身后,敛眉垂眸,一副温顺柔和的无害样子。   “臣萧临逸携妻子裴氏以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赐座。”   裴以安也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位少年得志大事父皇撑腰小事母后打点的皇命顺遂好命的老皇帝。那人一身明黄色的皇袍,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脸上的威严与睿王如出一辙,却又带着那么点帝王威严天成的矛盾感。也许就是皇位来的太容易,这位皇帝的优柔寡断与患得患失才会随着岁月增长越来越厉害,也因此错失忠良,疑心贤臣。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皇帝。裴以安垂下眼帘,细密且软长的睫毛乖乖贴着眼睑。   为帝者思虑过甚,左右逃不过众叛亲离,永无翻身之日的后果。   “世子妃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是。”裴以安躬身而起,跪在大殿中央,微抬下颚,低垂眼帘。   梁文帝看着跪在殿下的少年,手紧紧抓着下身的裙摆,将红色的袍角捏出了道道褶皱,下颚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的模样,在心里默默点头。   “世子妃快起吧。来人,取两只千年血参来给世子妃补身子。”   萧临逸直接跪倒裴以安身边,“臣谢陛下赏赐,陛下万安。”   皇帝库里的药材可都是各路郡进献的好东西,正好拿来给小兔子补身子。   文帝看了看萧临逸的神色,满意点头。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对裴以安好,都无所谓,只要睿王世子没有嫡子,睿王一脉就翻不了天。   心里石头落了地,文帝就收了正襟危坐那副模样,缓缓向后靠了靠,伸手抚着前额。   萧临逸收了老皇帝两支血参,识趣地请辞。   文帝也就顺势放他二人离宫。   ......   萧临逸牵着裴以安的手沿着出宫的石子路踱步。   笔直的石子路上栽了几十株海棠。牡丹正开的季节,粉白的海棠花越发娇嫩。只可惜,生于这高高厚厚的宫墙里,纵有千种风情,也难得有人赏。   还没等裴以安感慨完,一个声音就横空打断了他。   “怪不得今日这海棠开的这般艳丽,原来是有美人到呀。”   作者有话要说:   摘要是随便写的。。。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么么哒。 第18章 画虎 第十八章 画虎   裴以安好看的柳眉微蹙,偏头去看萧临逸。   带着两个侍从的男子一身和萧临逸常服颜色相近的亚青长袍,手中一把白玉折扇。外罩的料子是南郡的细纱绣,另带一番精致。只可惜,裴以安笑笑,这精致物件与这位大皇子的气质不太搭。其实萧承佟长了温润如玉皮囊,把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演绎的淋漓尽致。   萧临逸牵住裴以安的手,把他拉到身后。   “见过大殿下。”   萧承佟挑眉一笑,“世子多礼,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谈那些虚礼。”   “这就是世子妃吧,果真是个难能一见的美人。”   裴以安微阖双目,突然手上一使力,扯住了萧临逸。   萧承佟一番话,不只是在调戏他,亦是在羞辱萧临逸。   从小到大,裴以安听过的明朝暗讽多了去了。他不甚在意别人的挖苦,但是,他绝不能忍受他爱的人被人折辱。有些话,萧临逸不能说,但是他可以。   抬起头,裴以安冲着萧承佟温温一笑。   “原来这就是大皇子殿下呀,”裴以安顺着在萧临逸身后的姿势微微侧头,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后颈。“大殿下本人倒更像是话本里的人,以安真是长了见识。”   萧承佟听他第一句话还在疑惑裴以安要说什么,到第二句就绷不住脸上的情绪了,前额的青筋微微凸起。   裴以安在讽刺他,没有做皇子的样子。   萧承佟顿了顿,一瞬间就把情绪很好地收了起来。   轻摇手中润色的折扇,萧承佟调笑,“世子妃乍入皇室,不懂规矩也难免。可知这妄议皇储可是环首之罪呀。”   裴以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伸手一个巧劲把伸到眼前的折扇推了回去。   裴以安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那殿下可知,皇子妄议储位乃梁法重忌,此其一。公然调戏皇室正妃当以宫刑论处,此其二。”   话锋一转,“殿下这么聪明,该知道这胆大妄为的人,通常都气运不足,五行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断电了啊啊啊 第19章 类犬 第十九章 类犬   萧临逸看着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心下一股暖流划过。   他在朝廷摸爬打滚了这许多年,世人畏者有之,敬者有之,轻者有之。却从未有人因为他被欺负心疼。   萧临逸走出宫门的一刻,再抑制不住自己讲裴以安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去寻裴以安的红唇,狠狠地吻住。裴以安一开始还推拒几下,后来手臂渐渐爬上了萧临逸宽阔的背。直到两人嘴里都有了淡淡的铁锈味,才慢慢分开。   王府的护卫都很有眼力地错开视线。宫门守卫更是目不斜视。   裴以安气喘吁吁地靠在萧临逸怀里,犹自气愤。   “萧承佟成功地惹怒我了。本来觉得能跟太子争高低至今也安然无恙的人,应该不会太笨,原来真是我抬举他了!”   萧临逸揽着他手上一个使力,打横将裴以安抱起放到马车上。   自己紧跟着跳上马车,双手将裴以安环抱在怀里。   “安安,”萧临逸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卸下大半,头靠在裴以安肩窝里,“我好欢喜。”   裴以安一怔。   “第二次……”   “什么?”萧临逸合着眼皮,含糊低语。   裴以安握住了萧临逸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第二次,对我说欢喜。   萧临逸是那样一个霸道又内敛的人。   他最懂得藏住心声,不外露情绪。前半生也只说过两次欢喜。   一次是成亲时,映着大红的龙凤喜烛。   第二次,是在出了宫门之后,王府的马车里。   裴以安向后放松身体,微微启唇,欲言又止。含在嘴里的字句,终是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逸,你说错了。   裴以安嘴角勾起一抹难辨的笑痕。   此生得遇你,才是我裴以安的欢喜。   ……   “世子殿下,世子妃的尺寸已经量好了。”   萧临逸从外间走进来,点头。   “就按先前说的来吧。”   裴以安抓着萧临逸的袖子,“太多了,真不用。我一年才穿几套衣裳。而且我还在长身子,尺码一年换个样,那穿不完多浪费呀。到时候小心御史参你折子。”   萧临逸挥手让量衣的宫人退下。   宫人敛眉躬身,神情不变。   萧临逸拉着裴以安坐在榻上,“这你就嫌多,你知道许夫人每年的胭脂水粉彩衣要多少银子?给你量几件衣裳罢了。你才是王府的掌事夫人,是内院的主子。凭什么她还要越过你去?”   “再说御史,”萧临逸冷笑,“御史夫人的珠钗首饰,每年又要多少银子?怎么,我的世子妃换几件衣裳他也要管。”   裴以安抿唇,脸颊难得微红。   就因为知道萧临逸是对自己好,才不愿他被人拿捏,“那你也不能用蛟冰纱做衣裳呀,那么名贵的的料子,据说人家都是做手绢戴在身上的。”   蛟冰纱是东临的海城特产的一种名纱,可以在盛夏也一直保持比人体低几度的温度。因此被富贵人家用来去热。不过这蛟冰纱每年也只出产几匹,半数还要进贡上京。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也就是京城的少数几所人家,能制几条手帕带在身上,还得叩谢皇恩万岁。   天知道裴以安看到那十几匹被随意放在世子爷私库的蛟冰纱的时候,内心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年在相府的时候,大夫人也有一条蛟冰纱的手帕,被京中无数贵妇羡慕。   裴以安心思恍惚了一下,不过几日光景,再想起相府的时候,竟觉得,那里的日子,原来已经那么远了。恍若隔世。   “那些蛟冰纱都是我去北夷打仗的时候带回来的,跟王府没关系。”萧临逸揽着裴以安的肩膀,黑瞳定定的看进他的眼,“我的东西,自然是要给我夫人用。”   裴以安不自觉地晃了下神。   ……   月夜,暗影浮动。   萧临逸随意披了件外袍,自房中走出。   “主子。”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在庭院中单膝跪地。   “户部那边,该动一动了。”漆黑的瞳仁在黑夜下越发深沉,神色难辨。   “是。”   萧临逸捏碎了手里的蜡丸。萧承佟既然想画虎,那他就成全他。   屋子里,本该睡熟的裴以安缓缓睁开眼。 第20章 回门 第十九章 回门   裴以安单手撑着下巴靠在马车侧壁的小窗子前,漫不经心地向外看着。   梁京街上的早晨繁华喧闹,大红的胭脂,浮凸的木雕,泛香的酒坊。   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早上的梁京。他活了十六年才真正见识这座让人爱恨两难的城池原来也是这样的色彩分明,这样的好看。   “逸,”裴以安转过身握住萧临逸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茧子刮着手心的触感,裴以安笑的动人心魂,“谢谢你。”   萧临逸把他抱在怀里。   他一直在看着小兔子,知道他这是真的想通了,决定放下在相府生活的日子。   小兔子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痛,他都会一点点抚平。   至于自己找死的人,他从来不会手软,更何况,萧临逸勾着嘴角,小兔子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萧临逸有意转移裴以安的注意力,“安安,放心吧,夫君肯定把咱的嫁妆拿回来,不会让人抢咱们家东西。”   裴以安抓着他的衣襟,安心的靠在他怀里,“嗯,咱们家的。”   ……   “这当了世子妃就是不一样,架子到是大了不少,这是越发不将父母放在眼里了。”大夫人一身绛色的云锦衣裳,右手手帕掩着嘴角不耐道。   相府上下为了迎接世子妃的回门,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   只是既然他们不是真心来迎人的,萧临逸完全不介意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早上让裴以安睡饱了才出门,又特意吩咐马车不用着急。世子妃金贵着呢,怎么能让世子妃受“颠簸之苦”呢。   只剩下实心眼的马车夫一边困惑着答应了一边暗自嘀咕:当年的王妃娘娘还夸过我赶车赶得好,一点也不颠簸呢,怎么到了世子这里就受不了呢。于是车夫先生把问题归结于自己,肯定是这些年世子不在,手艺生疏。   裴相爷抬头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内心不满更甚。   “睿王世子,世子妃到。”   裴府众人赶紧下拜。   一辆红松木镶金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走进。马车车顶缀的是黑金色的流苏,窗棱下面的蜜色珠帘一根一根密密地排在一起,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是枣红色的纯种西域马,端的是一个奢华高贵。裴以安一早看见这马车的时候,虽知道萧临逸想帮他找场子,还是暗骂了一句腐败。   裴相爷看见这辆不同寻常的马车,眸色暗了暗。   看样子,睿王世子并不如传闻中的艰难。   若是一辆马车让裴相爷看走了心,那它后面跟着的一车红艳艳的小马车让大夫人心生疑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马车上,萧临逸安抚地拍拍裴以安的手,“我在呢。”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挑开厚厚一层锦帐的帘子,萧临逸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避开了摆在下面的马凳。众人刚想问礼,却见萧临逸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反手去接车上的人,将他抱下了马车。 第21章 大礼 第二十一章 大礼   大夫人看着被从车上抱下来的裴以安,眼底的不屑掩饰不住。   碍于萧临逸在场,大夫人还是客气道,“以安回来就回来吧,怎么后面还跟着一车物件呢。”   裴以安惊叹裴家人的厚脸皮,眉头一挑,看着大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是给夫人送的大礼呀。”   大夫人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而立在一边的裴如月却不觉母亲的反常,她看到那个冷峻的世子举手投足间对裴以安的宠溺,漂亮的杏眼里满满的嫉妒与不甘。   这些原本都是她的。夫君的宠爱,众人的尊敬,甚至回门的时候还被允许往娘家带礼。   是裴以安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裴如月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   萧临逸没有多话,直接拉着裴以安进了大堂。   世子不说话,裴应名等人只得跟在后面。   裴相爷进了大堂,把主位让给世子。萧临逸毫不客气地拉着自己的世子妃坐上了主位。   大夫人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儿婿回门来迟了也就罢了,还在岳父岳母面前摆架子。”   萧临逸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裴应名虽然也不满裴以安二人,但也知道皇族之人不可乱议,“妇人之见,世子千万别计较。”   “计较?”萧临逸冷笑一声。   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裴相爷和大夫人脚边。   众人完全没想到萧临逸会在这种情况下发难,大夫人和裴氏姐妹直接叫出了声。旁边端茶的一个小丫鬟手里的茶托“砰”一下掉在地上。小丫鬟在世子面前失仪,吓得跪在地上直哭。   裴相爷绕是最好面子,也脸色铁青。   萧临逸冷冷看着他,“这样相爷就觉得本世子在计较,那丞相夫人倒换我世子妃的嫁妆,这事该怎么算?”   裴相爷一怔,猛地侧头去看大夫人。他知道发妻对庶子不好,但自己对这个庶出的儿子也不甚喜欢,一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根本没想到,大夫人会蠢到在裴以安的嫁妆上动手脚,让萧临逸抓了把柄。   裴相爷缓了缓神,很快淡定下来。   “大梁律,庶子出嫁,嫁妆于庶女减半。”裴相爷坐在红木的敞椅上,老神在在,“小四的嫁妆,数量只多不少。”   萧临逸无所谓地淡笑,“娶亲之前,陛下同我说,以安是虽是庶子,确是相爷最疼爱的儿子。赶明儿本世子再求见皇上时一定要告诉皇上,这传闻,着实不可信。”   裴应名冷汗直接淌了下来。   裴以安好笑地看着这一家子的闹剧,伸手牵住了萧临逸的手指。   萧临逸眼眸深处还萦绕着戾气。   他可以想像到,当年小小的安安是怎么在这狼窝里生存下来的。挨打,下毒。越想眼底的暴虐越狠。   突然感到手指被人攥住,轻轻的握住,又加大了力道攥紧。   转头看到裴以安担心安抚的眼神,萧临逸突然就没了脾气。   从椅子上站起来,萧临逸定定地看着裴应名,“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王府不差那一份嫁妆。但拿那些假的劳什子糊弄本世子,真当睿王府好欺负吗!”   作者有话要说:   (????ω????)谢谢看文~ 第22章 暖情 第二十二章 暖情   裴相爷陪着笑把萧临逸二人送出裴府,回头狠狠瞪了大夫人一眼。   质疑皇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大夫人神情恍惚,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后悔了。是不是把裴以安嫁走,是个错误的决定。裴以安在她眼皮子底下,才会安心。   大夫人眼底浮现一抹狠辣,她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裴以安,只配给书儿做垫脚石。   ……   萧临逸二人回到王府,坐在软塌上。   萧临逸把一只精致的钿银雕花手炉塞到裴以安手里,“虽是快到了初夏,但今岁这天儿不似往年那么暖,你身子不比我,还是注意点。咱家也不缺那几两碳火银子。”   裴以安触着暖烘烘的炉子,只觉得方才受着初春细雨绵绵天的阴冷凉意瞬间便融尽了。看着手炉上栩栩如生的梅枝初雪,眼底尽是温柔。   他想不到,萧临逸竟是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他因儿时落过水的缘故,身子偏畏寒。一到春末雨季,秋夜隆冬就手脚冰冷,暖不过来。大夫人克扣他碳火衣食,所以每年都异常难过。   裴以安看着红木桌上铜镜里的自己,微微笑了笑。   萧临逸伸手把裴以安搂进怀里,裴以安笑着推他,“你干什么?”   萧临逸把下巴扣在他肩上,“取暖。”   裴以安被他气乐了,“我又不冷。”   萧临逸抱着他嘀咕,“我冷啊。世子妃,你有没有良心?”   裴以安笑着拍拍他,由了他去。   ……   “愚妇!你干的好事!”   裴应名一个茶盏摔在地上,周围的丫头吓得噤声。   大夫人理也不理,只冷笑,“这时候你来装好人,以前干什么去了?也对,那小贱人现在是世子妃了,也不怪你高看他一眼,埋怨我们。以后只怕我的华儿月儿也不及他在你重要了。”   裴相爷气的直喘气,终究也没说什么只甩袖而去。   “一日之内,把嫁妆补齐亲自送去王府!你自己惹得事自己看着办!”   ……   “小姐,二小姐来了。”   “姐姐,我来看你了。”裴如月提着裙子小跑着来到裴如华面前。   裴如华放下手里绣到一半的嫁衣,摇了摇头。   头上的鎏金步摇在日光下更添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比较多,不能保证日更,宝宝们不要急哦,马上就有看点了,先铺垫两章温馨的~爱你们哦 第23章 南郡 第二十三章 南郡   裴如华拉着裴如月的手,无奈地一笑,“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府里就你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裴如月看着桌子上绣到一半的大红嫁衣,“姐姐莫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大皇子?”   裴如华笑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如月撇嘴,“可是他根本配不上姐姐嘛,还不如之前的太子呢。”   裴如华秀眉微蹙,心下不满,“月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这说得都是什么话。要是让父亲母亲知道你妄议外男,还不罚你抄《女训》?”   裴如月拉着裴如华的手臂,吐了吐舌头,“哎呀,姐姐,就不要教训我了嘛。”   裴如华怔了下,上下打量裴如月,想了想,突然笑着打趣裴如月,“月儿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看着穿着鹅黄色云锦袄裙,头上插着琉璃彩步摇的妹妹笑道,“是哪家的公子,说给姐姐听听。”   裴如月扭捏了下,趴在姐姐耳边嘀咕了下。   裴如华大惊,“你疯了吗,那可是,那可是……”   裴如月撇嘴,“有什么关系,一个男妻罢了,左右生不出孩子,我看他还能受宠多久。”   裴如华敛眉,没再说什么,只是暗自思量。   ……   睿王府。   裴以安一边帮萧临逸穿衣服,一边小声嘟囔着对皇上突来的口谕的不满。   “皇上也真是的,说好了的七天休沐。”   萧临逸好笑地揪着领子上的小爪子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不是早知道南郡的事了吗,怎么还这么大气性?”   裴以安嘟着嘴,“……”   萧临逸用他特有的低沉好听的声音道,“不开心?舍不得我?”   裴以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说话。   萧临逸却感觉到窝在颈窝里的小脑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   “没事的,南郡的事多则四月方可解。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大抵正赶上月夕呢。”   裴以安不说话,只搂着他。点头又摇头。   半晌,嘴唇微颤,轻轻吐出几个字。   萧临逸突然周身一震。   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世子妃。   “我只要你。”   世间最幸运,不过是用心爱着的人,一样的爱你。   如此,甚好。   ……   走到勤政殿门口,里面传出奏折砸到地面的声音。   萧临逸嘴角勾起一晃而逝的嘲讽笑容。   兵变和南边的税务漏洞堆在一起,够让老皇帝吃一壶了。   “原来世子已经到了。”   萧临逸回头,看到款步而来的太子,微微点头,“太子殿下。”   两人一个照面,不动声色地招呼一下,便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大殿。   皇帝明显已经发过一轮火,奏折稀稀拉拉散了一地,大皇子狼狈地跪在殿下,头上的发冠微微倾斜。   萧临逸和太子谁也不去看皇帝铁青的脸色,自顾自地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来更文啦。考试真的好坑呜呜呜。即使不能保证日更,还是爱你们哦,谢谢看文的宝宝们。 第24章 交锋 第二十四章 交锋   “见过世子妃。”侍女含桃规规矩矩地向裴以安行礼,而后低头去换桌子上的凉茶。   裴以安略一点头。看着低眉敛目的含桃,若有所思。   之前的大侍女含樱,因为行为上有冒犯于裴以安,直接被萧临逸换掉以儆效尤了。   裴以安半阖着明澈的眼睛,指节下意识地敲打着木椅的扶手。   半晌,裴以安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含桃,含芝,收拾一下。”裴以安站起身,“去见一见侧夫人。”   “是。”   娉锦堂。   “夫人,世子妃求见。”   许夫人向发间插金簪的手一顿,继而将金簪稳稳地送进发髻。   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替许夫人按揉肩膀。   许夫人闭目养神,一只保养姣好的手轻轻按压太阳穴,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墨色深邃。   “他?他来做什么?不是说本宫不是王府主母,当不上他的请安么!”   通报的侍女马上跪地,“夫人息怒,世子妃估摸是来要账本的。不然他都进门这么多天了,怎会才来请安。”   小丫头是娉锦堂管事嬷嬷的小侄女,才刚进了堂里,不懂规矩。没看见旁边婆子频频而来的眼神,更是不顾许夫人铁青脸色。   “把她给我拉出去……”   “呦,是谁惹着夫人了,这是要把谁拉出去呀?”   许夫人余怒未消,话被裴以安截断,颇不是好脸色。她这些年在内院跋扈惯了,还没被谁这么抢白过,张口刚欲还嘴,裴以安就抢先道。   “夫人消消气,这知道的人以为你是在罚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不待见以安呢。”裴以安一副温和浅笑的模样,把许夫人剩下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许夫人再憋屈,也得皮笑肉不笑地让裴以安入座。   裴以安坐在一张楠木椅子上,只笑不语。   直把许夫人盯得背后凉嗖嗖的,才缓缓开口,“听说东边新贡了香茶,圣上特别赏了王府一些。本想着去库里领一点尝鲜,结果被管事告知,说今年的香茶尽数被夫人领去了,以安就只好厚着脸皮来向夫人讨茶喝,不知夫人是否介意啊?”   许夫人咬紧牙关。   本想着这种小事裴以安一个新夫人不好过问,直接就用王爷来娉锦堂喝茶打发了。没想到裴以安居然当面把这事提出来,摆明了就是在说,我知道茶在你那,识相点赶紧拿出来。   “当然不介意。”许夫人一息间便恢复了常态。   “来人,给世子妃包一些香茶回去。”   “世子妃想从本宫这里讨茶叶,本宫怎能不顺着?不过是本宫少喝一些罢了。王爷偏爱这香茶的口味,就多领了谢来。”许夫人嗔怪地看着裴以安。   两人交锋分毫不让,可是裴以安怎么可能让许侧夫人拿到把柄。   “夫人这话就岔了。我们内眷就该为夫君着想,怎能顾着自己的喜好。”裴以安摇着小脑袋,“王爷和世子口味相近,这茶叶就该可着两个爷来。”   裴以安示意含芝去把打包好的香茶叶接过来,偏头无辜地看着许夫人,丝毫没看她脸色的样子,“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忘了?”   ……   南郡的事萧临逸早调查的差不多,对朝堂上的事也有准备,便也不见意外,在兵部下了几个指示,就转道回王府了。   等着世子妃投怀送抱的某世子发现,他的世子妃心情异常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晚啦~~开心感动。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感谢看文~ 第25章 病来 第二十五章 病来   裴以安拍拍搁在自己肩头的脑袋,“起来啦,我在想事情。”   “你想什么那么高兴。”某世子不开心地阖着眼皮。   裴以安脸颊微红,小小翻了个白眼,“没事吃什么飞醋?”   “嗯哼。”萧临逸完全不反驳。   “我去找侧夫人麻烦了。”裴以安勾着嘴角。   许夫人最在乎的无非是她的儿子和自己在内院的地位。把内院的内务大权拿到自己手里本就足以让一向跋扈的侧夫人发疯。   更何况……裴以安默默敛了神色。却没注意到身边人鹰目深邃如寒潭。   ……   “嘭--”   一声巨响之后,内室传来叮叮哐哐的砸东西声响。   “他裴以安什么东西!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真以为嫁进王府就飞上枝头了!”   许夫人面色铁青,内室茶具笔洗碎了一地。   丫鬟婆子颤巍巍地立在一旁噤声。   许夫人发了一通了邪火,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之前听长公主的意思,裴以安性子软乎是个好拿捏的。究竟是裴以安扮猪吃老虎还是长公主对自己有所隐瞒……   许夫人垂头沉思。   许久。   许夫人换换抬头理了下自己的鬓角,幽幽道,“来人。”   不管裴以安是有心还是无心,不听话的棋子,都留不得。   烛影微斜,满墙暗影扭曲。   ……   裴以安这厢正听着裴允的话。   “……也不知道那个侧夫人哪里来的勇气说那样的话,少爷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她是什么?染毛的乌鸦吗?”   “咳,”裴以安呛了一口水,笑到,“好啦,内院账本拿了回来,内院的管家权就收回了一半。横竖翻不起大浪了,你生那闷气做什么,平白气着自己。”   裴以安一边逗他一边翻着账簿。看着里面居然有好大笔开支记录模糊或是用脂粉银子敷衍盖过,裴以安轻轻蹙眉。   睿王府……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世子又去练武了吗?”裴允在旁边小心地帮裴以安把看完的账簿整理好。   “嗯,”裴以安想起萧临逸走时的模样,抿着嘴乐,“待会儿咱们去后堂看他。”   裴允撇撇嘴,就知道,提起世子你就不皱眉了。   裴以安正想着,看完这些就去找萧临逸,就听门外丫鬟喊有人求见。裴以安放在桌上的手顿了顿。   裴以安示意裴允去开门。   “奴婢青松院司青,见过世子妃。”   裴以安略一点头,“起来吧。”   司青略做了个样子便起身了。   裴以安眸色暗了暗。青松院乃睿王院落,司青不似寻常婢女的衣装和眼里不经意间的傲慢更是表明此人不是普通婢女,八成是睿王的通房丫鬟什么的。   想想裴以安就一身鸡皮疙瘩直泛。   司青仗着自己是睿王贴身服侍的丫头,也不客气。垂着眼,捧着汤碗就往前送,“王爷怜惜世子妃,特赐了一碗补汤,世子妃趁热喝了吧。”   裴允听她言语间的不客气,气的脸色铁青。偏偏这一个还是王爷的人,不能拿她怎样,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裴以安不说话也不接汤碗,只淡笑瞧着她。   司青保持着双手前倾的动作,心里暗骂裴以安。   半晌,裴以安伸手结果汤碗,一饮而尽。   还没等司青松一口气,就见裴以安明澈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以安就直直地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裴允吓了一跳,立刻跳下去伸手扶住他,“少爷!”   抱着裴以安,嘶声吼道,“来人!有刺客!传太医!”   司青下意识转身就想跑,却被涌进来的侍卫堵住去路。   黑色劲装的男子把裴以安接到怀里打横抱了出去。   步履生风,从头到尾,都没赏过旁人一眼。   《平安夜小剧场》   裴以安嘟嘴:殿下。   萧临逸不动。   裴以安撇嘴:世子。   不动。   裴以安扁嘴:逸……   萧临逸动了下手指。   裴以安翻白眼:我走了。   萧临逸赶紧起来抱着人:宝贝。   裴以安:哼。   萧临逸赶紧安抚把人捋顺毛。   裴小兔子被拍的很高兴,趴在萧临逸背上:夫君。   萧临逸一怔。   是夜,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裴以安:呜呜呜,你混蛋。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平安夜来更文,希望大家度过一个开心愉快的平安夜,以后的每一天都平安快乐~   然后因为最近在复习更得不多不要拍我,日更得日子马上就会来临。   最后,附赠平安夜小剧场,希望大家能喜欢。   因为你们的支持我才能写到现在。谢谢看文的宝宝,爱你们。么么。 第26章 暗道 第二十六章 暗道   黄昏将至,裴以安幽幽转醒。   内室一片昏暗,只几只红烛亮了几方剪影。   裴以安看着墙上依偎的两个人影,勾起唇角浅笑。   一抬头,目光落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裴以安忽然就有些心虚,垂下眼帘。   却又被人拿住下巴,半强迫地让他抬头。   “以安,”萧临逸淡淡道,“不给我个解释么。”   萧临逸终于想明白这人在瞒着自己做什么了。也正是因为知他心意,才更恨自己无能。没给以安足够的安心,让他自己费尽心思默默筹划。萧临逸闭了闭眼。   终是太在乎舍不得,萧临逸叹了口气,把裴以安紧紧抱在怀里,“再不会了,我保证。”   裴以安感受着环抱着自己的有力的手臂微微颤抖,安心地趴在他怀里。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一点恶劣,裴以安阖眸自嘲,萧临逸的难过让他欣喜。欣喜自己是这样被在乎的。   欣喜。   又有一点点歉疚。   裴以安恍惚,不知何时,他的哀思情暖,都只为了这一人。   “逸……”裴以安用自己无力的双手费力地搭上萧临逸的肩膀。细白的手背因用力之大泛起青筋。   “没事的……”裴以安轻轻笑着,一边说话,一边浅浅呼气,“我没喝……我……换了药的……”   “……没事的……别……难过……”   萧临逸安抚地拍了拍他,在裴以安看不见的地方,一瞬红了眼眶。   不过一瞬。   “我知道,安安。睡吧,我在这陪着你。”萧临逸微微低头,吻在了裴以安的发顶。   裴以安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有了这人,之后的事,再无需担心。   萧临逸收紧双臂。   他的世子妃用了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不过是想要和他一起。他又怎么忍心,再留他一人。   ……   “把动静弄得大一点。”夜色下萧临逸的脸色不甚分明。   “她这么想看戏,就让她跟着演。”萧临逸嗤笑。   回头看着内室,想着睡在那里的裴以安虚弱的模样,萧临逸攥紧了拳头。   ……   娉锦堂。   许夫人听着手下人来报,皱了皱眉。   “你是说,裴以安当场就倒下了?”   “是的,”婆子低垂眼帘,“怕是那里出了问题,要不要……”   “不必,”许夫人抿了抿嘴,“出了什么岔子也是司青的命,还查不到本宫头上。至于裴以安……”   许夫人幽幽叹了一声。   “怪的了谁呢……”   ……   是夜,风吹草动。石子被掷湖心,带起点点涟漪,沉寂。   ……   翌日一早,金銮殿里朝臣班列,却无一人出声招惹那个被南郡兵变和淮州粮税案搞得不顺心的皇帝。   梁文帝铁青着一张脸,看着下面站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错处的群臣,心头火莫名地更大了。   “平日里议政一个两个争破了脑袋,”梁文帝牙根咬的咯吱响,“南郡事发,连个带兵的将军我大梁都拿不出,你们让大梁子民如何?置南郡百姓于何地?”   萧临逸低着头撇嘴。   上头的文帝左等右等还是没人附和他,面子里子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睿王世子战功赫赫,何不出言一叙?”裴相爷终究是忍不住了。   淮州一事牵连甚大,处理完南郡的事,皇帝就得开始在朝廷洗牌。裴相爷后悔押宝押的太急,白白赔了个裴如华不说,到时候被连累的还是自己。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谁的大腿了,只要是皇帝的意思,就得顺着抱。   可是,睿王世子家的水要是这么好淌,旁人也就不会噤声了。兵权虽好,那也是毒花。自古有功高盖主卸磨杀驴这一说,敢拿这说事的人,都得有两个胆子。   果然,梁文帝脸色稍霁,“睿王世子何在?”   只见萧临逸缓步出列,一脸震惊地看着裴相。   梁文帝眉头微皱。   萧临逸躬身,“回圣上,实非臣不愿去南郡,而是实在不敢留妻子一人在家中。望圣上恕罪。”   “哦?”梁文帝挑眉,“睿王家中何事?”梁文帝注意到萧临逸话中玄机。不怪他好奇,实在是最近自家糟心事太多,乐的看别人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在图书馆更得一章,嘤嘤嘤,如果跨年的时候不能更新助兴,这就算是提前给大家祝福,新的一年里平安快乐哦~~么么哒~ 第27章 明渡 第二十七章 明渡   萧临逸两条好看的剑眉蹙起,微一偏头深深看进裴应名的眼里,转眼满眼写满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梁文帝将他的震惊看在眼里,心中诧异。   “世子直言无妨。”   萧临逸低头,咬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实非臣不愿上战场,世子妃近日因遭人陷害卧病不起,臣实在是放心不下留他一人在家。望陛下成全。”   言毕,萧临逸转头直直盯着裴应名,刚毅的脸上尽是沉痛,“本世子知晓裴相爷一身清正,可是世子妃到底是裴相的儿子呀。裴相不在他病时看望也就罢了,怎地还能……”,说到这里,萧临逸停住了,一甩宽大的袍袖,归了原位。   裴应名冷汗直流,偏还要强作镇定。暗骂萧临逸狼崽子,心下也发突。   他太了解今上了。   这种情况下,这位祖宗根本就不会管谁失礼与否,他正不痛快要找乐子呢。   裴应名连忙下跪,双膝“扑通”着地。别人看着都疼,可怜裴应名一把老骨头。   “陛下,冤枉啊。老臣忙于政事,并不知世子妃病情呀。”   萧临逸唇角一勾,梁文帝脸色沉了下来。裴应名说完一句话,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不就是没去给世子妃探病嘛,他着什么急剖白呀他。一下小心牵扯政事,就难脱身了……   户部尚书出列,“陛下,裴相操劳政事不顾亲子,其心可嘉呀。”   这话一出,皇帝陛下的脸色果然更黑了。裴相操劳政事,那你们把朕至于何地。   梁文帝看了眼下面颤巍巍的裴应名,哼笑一声,“裴相操劳了这么多日政事,问题还没解决。朕念你在大梁为官这么多年,允你致仕。”   梁文帝环视下面的大臣,终是沉着脸挥袖而去。   “退朝。”   ……   裴以安苍白着脸半坐在塌上,听着萧临逸给他讲朝上的事,露出一副想笑还强忍着的模样,惹得萧临逸抱着人想亲。   又想起这人还难受着,就生生忍了,在他额头留下一个轻吻。想想这人不爱惜身子又恨得磨牙,偏还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想亲眼看看裴应名的脸色……可惜了。”裴以安抿着失了血色的唇,眼里是戏谑,却又一点失神。   可惜什么,他没有说。萧临逸也没有问。   半晌,裴以安回过神来,稍稍使力仰头,去看萧临逸的脸。   “我看要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派太医来王府给我诊脉。”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病重。   萧临逸点头,“不错,不出一日。毕竟南郡告急。”话尾带了那么点嘲讽。   裴以安当时为了演的真点,虽说是换了药,还是给自己来了计狠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缓不回来。这下一看,还歪打正着,省了许多麻烦。   萧临逸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脸色一放,“安安,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萧临逸深邃的眼里除了深情,更多是埋在眼底的隐痛。   “不许再这样……”萧临逸闭了闭眼,“我会杀人的……我会忍不住把那些人都杀了……”最想的是为什么受这样苦楚的不是我。   裴以安连忙收起心底一分侥幸,用尽全力抱紧了萧临逸的宽阔肩膀,脑袋眷恋地贴在他肩窝。   “我听你的……”   ……   这厢大夫人的娘家弟妹带着自己的女儿来了裴府。   大夫人一向眼高于顶看不起人。旁人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本家的,能看顾就看顾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回来啦啦啦,以后会坚持更的~~写文是我的快乐~也希望看文的宝宝们能开心~谢谢支持,腊八快乐呦~~ 第28章 冷暖 第二十八章 冷暖   唐氏看见前拥后簇的大夫人进了侧厅,脸上的笑容生光。拉着小女儿的手就来到大夫人面前,笑的花枝乱颤,不见丝毫窘迫。   “婉儿,快来见过姑母。”唐氏在女儿身后推了一把,让叶婉凑到大夫人身前。   叶婉垂着头,中规中矩地行礼,软软地叫了一声“姑母”,就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立在母亲身侧。   大夫人应了一声。   “弟妹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大夫人坐上主位,又让侍女看茶。   唐氏虽然打心底看不上这位大姑子的做派,还是在面子上做的一派恭维。   “知道夫人不计较,但更要礼不可废。”唐氏说着,用手轻轻扯了扯叶婉的衣袖,“这孩子,在家里就念叨着想姑母了,怎么这会儿倒安静了……”   大夫人被唐氏捧着,心里近日来因为裴以安和后院几房不消停的妾室的郁闷清减不少,神色也就和缓了些。   大夫人抿了口茶,对着叶婉道,“这就是婉儿吧,上次见婉儿还是扎着童鬟的丫头呢,一晃儿就这么大了。出落得到是水灵。”   叶婉对着大夫人礼貌一笑,“谢夫人夸奖。”   唐氏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瞧我这记性,我给华儿和月儿准备了两套金器,翠翘,东西呈上来。”   大夫人打开其中一只绣银丝的锦盒,“金钗倒还好,这翡翠镶金的步摇到是难得。”   大夫人笑着,“这两个丫头有福气,让你费心了。”   费心?唐氏暗自嘀咕,这两套金饰贵的要了我大半条命去,那是心疼的在滴血。想想婉儿的婚事,唐氏还是咬牙包了东西来,毕竟婉儿是她唯一的嫡女。   “一家人,谈什么费心。”唐氏笑的那叫一个热络。   大夫人把锦盒递给身后的婆子,“送到里院去吧,叫两位小姐领了舅母的心意。”大夫人转头看着叶婉,“婉儿也一同去吧,听我和你母亲闲话怕是要无趣了。华儿月儿与你年岁相仿,更有体己话说。”   叶婉扭头看了母亲一眼,自行礼跟着婆子去了。   待人离了侧厅,唐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直奔主题。   “婉儿过了今岁的生辰就该婚配了,妾身就想着来求夫人看在老爷的分上,给婉儿物色一桩婚事。”   大夫人抬头笑看唐氏一眼,突然若有所思。   叶婉知礼安静的样子浮上眼前。大夫人暗自思量。弟弟不似父亲那般有做官的本事,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八品主簿。这样分位的官家女儿,给书儿作正妻显是不够,做妾又着实委屈了。大夫人对叶婉到是很满意,这样想着,大夫人便开口,“我倒是真心喜欢婉儿的性子,不如就跟书儿做媒吧。”   唐氏听这话,愣住了。   ……   裴应名回府时,正撞见被大夫人送出来的唐氏和叶婉。   唐氏脸色微白,但裴应名也顾不得许多,草草招呼了下就黑着脸进了书房。   大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以为这是裴应名在下她的面子。转眼又恢复了笑容,拉着唐氏的手道,“放心吧,婉儿进了府绝对不会吃亏的。”   唐氏勉强笑了笑,没有言语。   叶婉低着头,淡淡笑着。   大夫人招呼人好生送走了唐氏,刚想去书房寻裴应名,就被叫嚷声打断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大夫人皱着眉头吩咐身后的婆子。   而前院,相府门庭里外聚满了人。   喊叫声,吵嚷声,议论声混在一处。   相府挂了十几年的金头匾轰然落地,曾经辉煌无限的相府,终是败了。   裴应名赤红着眼,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相印,攥着官印的手,绷起青筋。   裴应名怔怔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爬上皱纹的手。   再怎么保养,外表也随着主人的年岁渐渐老去,再不复当日雄心壮志无所畏惧的少年。   裴应名已经听不到门外的声音,他扶着红木的桌子,缓缓站起了身。   世事因果轮回,都是报应。   ……   “老臣容文起见过世子。”   “容太医快请起。”萧临逸上前扶起老太医。   容太医伸指探脉,半晌,收回了手。仔仔细细看过了裴以安的脸色后才细心地掩好床幔。   萧临逸连忙上前,“如何?”   容太医轻轻叹了口气,“世子妃的身子骨……好生将养着吧。”   萧临逸狠狠闭了闭眼。   裴以安似乎有所觉,将朱红的床幔轻轻挑开一点,轻轻唤着“殿下……”   容太医突然就待不下去了。   饶是在宫里看惯人情冷暖,还是觉得心寒。   回宫的路上,容文起想起睿王世子半跪在世子妃榻前轻吻他额角的样子,那种珍惜,是永远都装不出的。   容太医刻满岁月沧桑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他恍然间想明白了,裴以安对他说的那句,“不用替我难过”的意思。能够这样爱一个人,这样被人爱着,身上再难过,心里还是幸福的吧。   夜雨带起丝丝凉意,容文起拢了拢袖子。   “今年的春天格外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前些天胃穿孔打吊水来着,又有一点卡文,跪键盘赎罪。然后感谢宝宝们的陪伴,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么么。 第29章 威武 第二十九章 威武   夕阳西下,一伙商人打扮的队伍顺着裂淮江一路南下。   裂水中分,凌空劈开了淮河,被西斜的日光染得殷红,倒平添了几分气势磅礴。   裴以安微微撑开了马车的窗子,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远远望着裂淮河水。   朱唇微启,含住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语。   “江山如裂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阴阳两极,相克相生。佞聚贤孤,盛世衰然乱世起。”   萧临逸以为自家亲亲世子妃在马车里待闷了,就凑过来想问他。就见裴以安发着呆,嘴里还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   裴以安被他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表情茫然无措。   萧临逸于马上俯身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裴以安乌黑浓密的睫毛小刷子般随着眼睑得动作开合,登时心下就软了。   裴以安的愣神也就一瞬,反应过来后就冲着萧临逸一笑。   “没说什么呀。”   裴以安大撑开窗子,挽起袖口,用干净的里衣衣袖拭去萧临逸额上的汗珠。   皓白的手腕和麦色的俊颜贴在一处,说不出的和谐。   萧临逸享受是享受,让他擦几下也就罢了。一手攥着裴以安细白干净的手腕,把衣袖重新拉好,才握了握那只修长的手。   “也不怕着凉。”   裴以安笑了,“过了淮河之后就越来越暖了,倒也不觉得很冷。”调皮地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探上萧临逸的脖颈,舒服地唉了一声。   萧临逸却是皱了皱眉,靠在颈间的手虽不是冰冷,却也绝对称不上暖。   两只手被直接推了回来,裴以安一怔,刚想说什么就发现马车一沉,萧临逸驱马前跃,身子一偏,直接跳上了马车。   裴以安,“……”   萧临逸把世子妃抱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萧临逸摸着裴以安的头发,只觉怀中人比初见时更瘦了点。成亲之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二两肉终究因为□□事件付之东流。   ……   萧临逸为了缩减到达南郡的时间,六千兵士化了十几个小队,兵分三路。一条走淮水边的商路,一路从梁州绕行,粮草暗度。   左画云这次就直接以幕客的身份随军,正当他在马车里推演阵法时,车帘忽地被挑起。左画云不看都知道来的是谁,摇头扶额。   “林参军,又发生了何事?”   林真到是不客气,大马金刀地一坐,拎起茶壶就是一通牛饮。   “世子和世子妃恩爱太过,我也不好跟着凑热闹嘛。”   林真哈哈一笑。   那你就跟我这凑热闹。左画云僵硬地抽动一下嘴角,心里头疼的都快碎成渣渣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的美人尖呀,一共就带来几包,全被这匹夫嚼牡丹了。   左画云配合着呵呵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参军威武。”   林真不懂。   左画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个二愣子。 第30章 重城 第三十章 重城   萧临逸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日头。   “原地扎营,全军待命。”萧临逸举起右臂朝后扬了扬手。   裴以安掀开帘子,优雅地跳下马车,走到萧临逸身边。   萧临逸跳下马,揽住了裴以安的肩膀。   日光之下,二人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的交流,只齐齐望着远处袅袅烟云和看不太真切的城楼。   驻扎之地据南郡外城不过几十里耳。   萧临逸鹰眸锋芒外露,那是为将者的锐利和自信。   裴以安淡笑着微微侧脸去看萧临逸的眼睛,眼底一抹倾羡难耐。   当年意气风发少年郎,无数次梦想着有朝一日建功立业,为天下万民守土保疆。   裴以安垂下眼,前尘种种,不过奢望罢了。   ……   “站住!”一个满脸凶狠的士兵把长矛一提架在裴以安肩上。   “干什么的!”   “官爷,”裴以安早换了一身商贾的便服,一边擦着额际细密的汗珠,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来一袋碎银,塞进守城的士兵手里。   士兵颠了颠银子,发觉分量不轻。接着掀开马车的车帘,发现里头全是清脆物件,就一撇嘴。   “通关的文书呢?”   “啊?”裴以安吃惊地看着士兵,“什么文书?”   士兵不耐烦地摆手,“就是通行的证明。我说,你不是没有吧。”   萧临逸眉头微蹙。裴以安却在身后给他比了个手势,面上不动声色地跟士兵套话。   “这、这、这位大哥,我们家世代通商,一直打这南郡十六县的道儿走着,也没听说过还有啥子通行文书啊?”   裴以安这一口南郡口音彪出来,守城士兵也稍稍放下戒心。   “南郡人?”   “可不是嘛,我们祖上南郡的。”裴以安朝后招呼,“后面那个是我胞弟,打小儿就不爱说话。来来,幺儿,给大哥问个好。”   萧临逸,“……”   裴以安前后瞧瞧,南郡兵变不假,可这前前后后要进出城门的也不少。耽搁的这一会儿功夫,后面排队的已经有人不耐烦吵着要进城了。   放下心中的疑惑,裴以安道,“大兄弟,要不这样你看妥不,你给我瞧一眼通关文书长啥样,我这也好找人去寻不是。”   守城士兵大概也不想在他们这耽搁太久,麻利地翻出一份文书,草草给裴以安瞧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裴以安谄笑地看着他,“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转身拽着萧临逸驾着马车走了。   两人离了城门也没回军中,把马车远远地停在一隐秘处,便就着马车上的案榻商议。   裴以安虽是从小身子弱,记性确实极好的。   随手铺了张纸,不过几笔就把通关文书的内容描了个大致。   萧临逸坐在他身边,眼中含笑。   裴以安人本就生的好看,尤其这人一认真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裴以安一场病,终于暂时让皇帝放下戒心,皇帝也不得不暂时端的一副好人面孔,特别恩准了睿王世子妃随世子同行。   但是也只能到这里了。南郡兵变的事情一了,文帝再不会容下萧临逸。班师之日即是亡命之时。   裴以安描出了第二张文书,不再似第一张随意勾画,一笔一划皆同官文一样,又在下角像模像样地签了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裴以安看着成品,勾着嘴角笑了。小心地吹干文书上的墨迹,转头问萧临逸,“你刚刚说那个南郡现在的掌事之一是不是叫原……”   “……金武……”   裴以安回过头后,就看见某世子带笑看着自己的脸,心跳不自觉地漏掉一拍。   之后不知是谁先缠上谁,两个人四片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夜深夜黑风高,细碎的□□夹杂着几点蝉鸣。   孔夫子有言,非礼无视。   佛曰,不可说。   月高起,人难寐。   裴以安迷糊间觉得颈上被套了什么东西。胸前一暖,裴以安下意识反手去摸。   一个质地很硬却又细密滑腻的东西。   举到眼前,裴以安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碧色的玉在夜里被月光度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萧临逸把东西挂在裴以安胸前之前还不忘用手捂热了。   裴以安摸到玉石下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终于睡意全消。   裴以安急了想坐起来,被萧临逸一把按住压在身下。   “以安。”   萧临逸启唇想说一些话。到了嘴边也只变成一句,“你只管放开去做,我在这呢。”天下太大,江山太重。唯以安可以安吾心入吾骨。不精武道又何妨,他的以安胸怀六合,智越八荒。他该飞的更远。   裴以安没想到白日里自己的心思竟被这人看的通透。   满腔情愫终是化成热泪,顺着脸颊,沾湿了两人混绕在一处的鬓边碎发。   今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待我。 第31章 淮阳 第三十一章 淮阳   “你知道当年有一起虎符盗窃案吧?”萧临逸摸着怀里小兔子的头发。   裴以安想了想,轻点了下头,“你是说三年前那个轰动整个朝廷的大案子?据说到现在那个被偷的虎符依旧是个谜……”   萧临逸挑眉,“真货在你脖子上挂着。我之前用的都是后造的官出仿品。”   裴以安抬眼睛去看萧临逸,“难不成当年那块虎符根本就没丢……”   萧临逸摇头,“当然不是。舅舅虽掌天下兵马大权,但还没有私藏虎符那活络心思。”   裴以安看着他眼睛深处的冷意,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伸出双臂,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般,紧紧地抱着他。   饶是他不懂皇室秘辛也明白,兵马大元帅遗失虎符的罪名可以害死多少人。萧临逸的外祖家又是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让皇帝放手这个可以收回兵权重创华家的机会。   萧临逸笑了。   ……   昨日守城的士兵已经换岗,两人经过第二次盘查之后,顺利地进了城,就在一家客栈歇脚。   裴以安打开房内的窗子,想着白日所见,颇有感慨。   “没想到萧安南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裴以安咬了个果子在嘴里。   萧临逸点头,“起事还能做到查岗严格,城中不乱,倒是个人才。”   裴以安关了半扇窗,笑道,“话说回来,我从前一直觉得虎符是金子做的,然后上面还会雕一个栩栩如生的白虎之类的……”   萧临逸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传奇话本子看多了吧你。”   裴以安小小一撇嘴,不置可否。   “夫人问的为夫都招了,为夫的疑惑也请夫人帮着解一解吧。”   萧临逸绕到裴以安身侧,摸着他柔软的耳垂。不出意外看到莹白的耳廓泛起薄薄一层粉色。   “夫人那套南郡口音怎么学来的,嗯”   裴以安推开那个在自己耳边作怪的脑袋,捂着耳朵回身斜了萧临逸一眼,“你这是作弊懂不懂?”   “没事闲来吃什么飞醋……”   看着某世子越来越深遂的眼眸,裴以安只好道,“好啦,本来也是想着要让你们见面的……”   支撑窗子的窗棱“咔”的一声脆响。   萧临逸神色一冷,徒手拦了顺着窗子飞进来的东西,飞身追了出去。   “阁下既深夜到访,为何不肯现身。”   话音未落,面前梁上便出现了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瞧着他。   “早闻睿王世子是个文武全才,一直未能见识。今日一探果真佩服。”   萧临逸见此人气度不凡,脑中略一思量,“阁下莫不是淮阳王座下那位的神算曾先生?”   白衣公子闻言眼中戏谑更深。   “大概吧。”   萧临逸完全不想跟他废话,更何况以安还在客栈里。就想着直接将人带回去再做打算。   白衣公子完全没有理会他,直接冲着萧临逸身后那人喊,“小安安,你救我呀!你姘头要杀我呀?” 第32章 解忧 第三十二章 解忧   夜色笼罩下的淮州城更添一分静谧。   萧临逸略一偏头,就见裴以安轻巧地立在房梁上。素白短靴包裹的脚稳稳踏着瓦片,足下点动的微弱声音若不细听根本毫无所觉。   裴以安来到萧临逸身边,牵住他的大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才去看白衣少年。   定定一扫,白衣少年老老实实地把哭腔收了回去,只一双漂亮的凤眼还盈者楚楚可怜的泪光。   裴以安儿时见惯此景,完全不被迷惑,淡定道,“我不是萧安南,你就是把眼球翻出来我也不会可怜你。”   “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曾解忧,祖籍南郡。我的南郡方言就是跟他学的。”   萧临逸点头,鹰目锁紧曾解忧,问了一句话。   ““曾氏姐妹萧姓江山”的曾?”   曾解忧被萧临逸锐利的眼神盯紧,惊觉周身一凉,心下暗道厉害。   果真是战场上养大的狼,不见贪婪,却处处透着如钢刀般的凌厉。   裴以安站在萧临逸右侧偏后半步,放任这两人互探底细,相互威慑。   彼时年少,裴以安有着娘亲的陪伴,萧临逸也还是正正经经的王府嫡长子。那是的梁文帝还是秦王,他的父亲也就是梁献帝专宠曾氏姐妹,曾家权倾朝野,一时显赫百贵难及。   天宏十二年七月,秦王举兵逼宫,献帝下诏书,废太子,传位秦王。诏书下达次日,献帝被发现自缢于承乾殿,曾氏姐妹被新帝下旨殉葬。   同年十二月,曾国舅因贪墨黄金柒仟叁佰叁拾万两处环首之刑。弹劾曾氏迫害官员,欺压百姓,罔顾朝纲的奏折大大小小四十余封。新帝震怒,欲诛曾氏九族。念新皇登基理应大赦天下,诛杀曾氏直系一族,其余男子流放疆塔,女子充官妓,曾氏一族永不得入京。   那年寒冬,曾氏族人的血染红了梁京整整一条街。血水混着雪水渗进土地,十几年,殷红的颜色不曾淡去。   裴以安神游之际,一道暗影顺着房檐“噌”的一声飞身上来。   萧临逸一把将裴以安扯过来贴在身后。   那道暗影以同样的姿势,站在曾解忧的身前。呈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曾解忧护在身后。   萧临逸盯着那个暗色劲装,脸部线条硬朗,五官却出奇柔和的男子。长相亦如其人,刚柔并济,实难对付。   萧安南也同样在观察这个传说中的大梁战神。   两人对峙许久,不知道哪根弦搭到一起,居然一起笑了。   “萧兄远来是客,不如来府一叙如何?”   “正有此意,贤弟请。”   曾解忧走过来一只胳膊搭上裴以安的肩膀,“甭管他们,咱俩这些年没见了,安安,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裴以安回他一个带酒窝的浅笑,顿时把曾解忧酥化了。   “我就说嘛,你小时候营养不良都长那么精致,张开了肯定更好看。”   说着曾解忧还不忘回敬某个彪醋的王爷,“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现在小安安来了,长得还更好看了,你把我逼急了我就踹了你跟我的小安安双宿双飞去!”   还没得意完手臂就被裴以安拍了下来。   “你自己玩火别搭上我。”   裴以安无声浅笑。   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一点没变。蠢的一塌糊涂。特别可爱。   三编大雅曾关兴,一册南华旋解忧。   不知是谁取得名字,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陪伴,爱你们。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开学之前完结。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第33章 暗杀 第三十三章 暗杀   萧安南着人安排一桌酒菜招待萧临逸和裴以安。   曾解忧非常自觉地扯了把椅子坐在裴以安身边,“安安,你尝尝这个,南郡的河蟹真的特别新鲜,梁京肯定吃不到。”   裴以安眼睛一亮。   要说曾解忧有什么值得鼓励的本事,那就唯有发现美食的能力不可辜负。   所以裴以安根本不多话,直接撂筷子上爪。   萧临逸一个没看住,就让这人直接抓过一只撬开了蟹壳。萧临逸无奈摇头,伸指往裴以安额上一点,“你呀。”然后就耐心地帮裴以安挽起衣袖,不顾等着议事的萧安南,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给裴以安擦手上的酱汁。   萧安南看着传说里冷峻孤傲的睿王世子在自己面前大秀恩爱,目光热切地看了对面大吃特吃,一边吃一边不忘招呼裴以安的自家夫人半晌,任命地收回视线。   夜沉如水,帷幕挂着点点星辰。静谧的小院只余蝉鸣草动,微风过境。   裴以安只觉蟹黄入口,便余丝滑,浓稠酱汁也挡不住鲜味,满嘴留香。   南郡不似梁京,这边的蔬果海鲜大都是刚下来的当地鲜味,各色菜式都比梁京的有味道,而且韵道足。   本来裴以安无论如何看着萧安南的面子也会端得一副谦谦君子。但是尝了一口南郡菜就欲罢不能的裴以安跟着曾解忧满桌子划拉菜吃。   萧临逸本不想纵着他大晚上吃这么多东西,又不忍心拂了他好兴致,只得好脾气地坐在一边敲螃蟹壳取蟹黄蟹肉放到一个盘子里,经自己的手控制裴以安的食量。   萧安南不知何时坐到了曾解忧身边。裴以安眼角含笑地看着那个据说不可一世荒淫奢华的淮阳王好脾气地伺候自己极难伺候的好友吃饭的样子。   曾解忧不耐地掰开按在自己额上的大手,“哎呀,你没看我在吃饭么,不要动手动脚的。”   萧安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辩解,直接收回了替他擦额角汗珠的手,微微起身在人额头偷了一个吻。   昔年调皮的少年,饱经了伤痛和苦难,也有了自己最好的归宿。   “听说淮阳王百步穿杨,有机会还请赐教。”萧临逸擦了擦沾了酱汁的手,对着对面的萧安南拱手。   “这是自然,”萧安南勾着桃花眼笑的像个狐狸,“世子客气了。”   四人抛开了所谓家国大义,只顾自谈笑。   箭矢刺穿空气的“嗖嗖”声来的突兀。   曾解忧瞬间收了那副玩乐模样,喉咙滚出两个字,“来了。”   三支利箭,封喉,穿胸,插股,分毫不差,直奔萧临逸。   萧临逸盯紧了箭尖被月光反射的幽亮微光,电光火石之间分析了三根箭矢的路径。手里两根筷子“啪”“啪”两声,将迎面而来的利箭打偏了少许,侧身后仰一气呵成,连着躲过两支淬了毒的箭矢,右脚脚尖勾着才坐过的木椅朝前踢了过去,拦下了最后一支箭。   三只箭矢,步步杀招。从发力到结束,不过瞬间。   萧临逸皱着眉头拔下钉在椅子上的利箭。饶是桐木的硬椅,也生生没进了近半剑身。   萧临逸迎着烛光观察箭尖的光泽,一时间也辨不出是什么毒。   裴以安突然心生不安,扭头一看,一根通体黝黑的利刃破窗而入。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曾解忧一直小心地注意周遭局势,也发现了这一突变。   “后面——”   利刃对着萧临逸而去,萧临逸承受着来自后方的带着寒意的凛冽压力,眯了眯眼。   刚想反手去抓,背上一重。利刃入肉的声音让萧临逸心里咯噔一下。   裴以安自小受过寒身子骨弱习不了武道,却跟着左画云送的一本特殊的内功心法把轻功练得炉火纯青。   瞧着萧临逸遇险,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足下生风扑过去抱住了萧临逸。   “以安——”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还凑合能看的宝宝给蠢作者留两个评论收藏啥的吧,来点建议我瞧瞧……感谢支持,谢谢宝宝们 第34章 冷对 第三十四章 冷对   裴以安最近很郁闷。   朝廷补发的粮草迟迟不到,不得不愁。   被左画云推过来的例行战报,不得不写。   最最重要的是,从那件事之后,萧临逸已经一个月不理他了。   那天醒来,看到床边的萧临逸。本以为他会来抱抱他哄哄他,谁知道萧临逸那厮看见他醒了,冷冰冰地瞧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裴以安一想起这一茬,就气得直皱眉。   不说话就不说话,怕你不成。   一向温和的裴以安难得硬气一回,坚决不先示好。萧临逸第二天就搬到侧院去住了,裴以安一口火憋心里,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偶尔碰见也能目不斜视。   朝颜花微红带碧,成簇难细数。   裴以安左手拄在书案上撑着脑袋,右手在摊好的宣纸上画符。笔笔锋锐,处处杀气。脸上早没了一贯的温和笑意,双眉紧蹙,眼露凶光,贝齿紧紧咬住红唇。   “小安安——”   曾解忧人还在院门口,声音离得老远就传进了房间。不过此时的裴以安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书案上宣纸散乱地铺着,几点墨水殷透了洁白的纸面。   “我托人寻了一副玲珑锁,我们……”   曾解忧刚走到裴以安房门前,就被冲出来的人凌厉地扫了一眼。   裴以安直接越过曾解忧飞出了院门。   “这人……”曾解忧手里提溜着把木质的精巧玩意儿,瞪大一双凤眼望着裴以安飞奔而去带起的点点尘土,“什么毛病……”   随意地往裴以安书案上一扫,曾解忧登时乐了。   扒开上面两层不曾书写沾了墨迹的宣纸,底下露出的那一张,除了右侧书的“战报”二字,满纸都是大小形态风韵各不相同的“逸”。   揪着一角,把宣纸收进袖子,曾解忧嘴角一抿,勾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袖口带着墨色的纸一现而过。   ……   “遥青君?”萧安南看着把棋子按到死气位的萧临逸,扔下了手里把玩的莹润棋子,笑着喊了他一声。   “恩?”萧临逸一怔,缓过神来,看了眼棋盘,扶额笑了。   “遥青兄心不在此,改日再下吧。”   萧临逸也扔了手里棋子,看向窗外。   “在梁京就听闻南郡牡丹绝色,你们倒养了一院子的竹子朝颜。”   萧安南也朝着院子看去,眉眼不自觉的染上几分柔和。   “解忧嫌那些花期短,养了一年也不过开那么几天。人生苦短,哪有那么些精力去侍弄。”   说到这,萧安南话锋一转,“你还真是舍得,晾了你家世子妃那么多天。”   萧临逸不语。   哪里是舍的,分明是舍不得。裴以安扑倒自己背上,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染红了淡青色的衣裳。萧临逸忽然就平静下来。若是他的生命里没有了怀里这个叫裴以安的人,他费尽心思拿到手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了。那是一种,无路可走,无处可去,无人可依的绝望。   所以,明知道他和曾解忧师承一人,精通毒理,心还是像裂开一样难过。明知道他会难过,还是忍住了想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将他一人留在了正房。   不只是气他不爱惜自己。更是不能原谅,害他受伤的自己。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萧临逸!”裴以安闪身甩开了侍卫的阻拦,从外面把门一推,“哒哒哒”走到了萧临逸面前,把玉箫往他身上一扔。   萧安南见势不妙,直接撤了,避免殃及池鱼。   萧临逸看裴以安眼睛都急红了,也顾不得什么惩罚不惩罚的,立刻绕出来把人捞进怀里。   “别气,”萧临逸蹭着他的侧脸,“我错了宝贝。”   他不说还好,听他这句话,裴以安这么多天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涌出来。   是真的,觉得委屈。   “我知道,”裴以安挣开萧临逸有力的臂膀,“你心疼我受伤,看我疼你心里难受。”   “你那么难受,你想一想,我当时……我当时要是……”裴以安咬着下唇,昂起头,把涌到眼角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我要是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刺中你,萧临逸……我怎么能……”   “是我不好,”萧临逸两条铁臂把裴以安圈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住地亲吻他的发顶,“是我偏激了,我错了以安,别难过……”   漆黑的鹰目泛起泪光。   一往情深深几许,不只相思。   裴以安走进了他的世界,打开了他的窗子,让他看见穿过层层阴云的第一缕阳光。   他告诉他,这彻骨的情意,从来不是他一人的局。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从宜   “这次的战报已经着人送回朝廷了。”裴以安递了两份文书给对面的两人。   冷战结束的裴以安恢复了之前的优雅气度,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杯茶,举杯抿了两口,才接着道,“梁京催战况,无非是信不过世子怕日子拖久了生变。何况这里军队的粮草俸禄开销,也够老狐狸吃一壶的。”   萧安南从头看了一遍裴以安的战报文书刻本,乐了,“所以你在战报里讲双方僵持不下。拖着要好处吗?”   “唔。”裴以安勾起唇角,“横竖都不是实话。与其报上去皇帝最想要的战报,不如报一份他最不容易起疑的。”这样才能骗过老狐狸,让他稍稍放下疑心。   “而且,”裴以安朝嘴里灌了一口香茶,细细回味嘴里的味道,“这样要粮要地要人才光明正大呀。”   萧临逸点头,“再拖上一个月,就可以发捷报了。”   曾解忧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笑的全神贯注一脸猥琐。   走到裴以安身边坐下,曾解忧晃荡着右手挂着的一串铜钱,啧了一声,“世子果真正人君子。”   萧临逸挑眉。   裴以安微笑,“哪里,不及淮阳王。”   萧安南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世子妃客气了。”   曾解忧暗自翻了个白眼,晃荡下来手上挂的铜币,“我是来说正事的。”   曾解忧解开串铜钱细绳的绳结,莹润细腻的手指取下铜钱,一枚一枚摆在桌上,整个人气场也随之一变,表情肃穆,周身萦绕着满满的庄严。   最后一枚铜钱压上桌面,裴以安脸色瞬变。   萧临逸和萧安南没觉出什么,但是卦型摆好的一瞬间,裴以安感到那种浓重的扑面而来的死气。   曾解忧手一挥拂乱了摆好的卦型,对着裴以安叹道,“就是这个。”   裴以安皱眉,“死气太厚了,我都察觉出来。”   “皇城多事,我心里不安就把皇室星宿挨个摆了一道。”曾解忧皱眉,“紫微星我摆了好几次一点问题都没有,独独太微垣,死气太浓……人不会少。”   裴以安手指一下下叩击桌面,暗色的铜钱微微颤动,“卜筮一类我懂得不多,但是这么重的死气不会有伤天和吗。”   “常理说是会的,但是……”曾解忧难得照顾对面的人,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么说吧,太子身上有杀孽……并且看卦象里的死气程度,不是大战场,就是陪葬。”   裴以安皱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轻声叹气,“到底报应。”   黄昏太阳斜落,日照穿过窗棱落进屋子,书案桌角地面半片金辉。   ……   回到自己的院子,照常有兵士来汇报。   裴以安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你们聊着。”   萧临逸回头看着他白着一张脸疲惫的模样,略略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难受?”   裴以安勉强笑在脸上,“无事,我回去躺一会。”   萧临逸伸手紧紧攥了攥他的手。   裴以安撑着一口气走进了卧房。脑袋被刚才卦型里的死气殷的难受。八卦五行天机都不是他喜欢的,在这一方面只略通皮毛。曾解忧却是其中翘楚,人称神算曾解忧。   “当日不愿通晓天机逆天道而行,怕短命”裴以安笑着喃喃,“到底逃不过……”   烟云袅袅,层层淡过。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想开个东方玄幻的坑。捂脸。   依旧感谢看文的宝宝,么么。 第36章 归京 第三十六章 归京   风卷残云,日挂山边。   依旧一袭白衣的裴以安站在朱红的楼阁顶层,头发用金色的丝带仔细束起,身子站的笔直。眉眼柔和的画出来的一样,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将楼阁之下的水天一色笼进眼底,分毫不差。   南郡再美,终究是要走的。   裴以安眨眨眼,利落地转身走到圆桌旁边坐下,一改往日知书达理的模样,潇洒地翘着二郎腿,从果盘里捻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点头。   天高皇帝远的,干嘛难为自己。回梁京之后可就没这好日子过了。   裴以安眯了眯眼,摸着下巴笑的纯良。曾解忧家的糕点倒真是不错,回头看看能不能把厨子掳回梁京。想着,裴以安又吃了几块蜂蜜桃花糕。   这边曾解忧倒是真舍不得裴以安回梁京,去院里找他就被告知裴以安来云栖阁看太阳了,就颠颠的跑来看他。   哒哒哒地跑上来,就看见裴以安一边腮帮鼓着,手里捏着的一半赫然是他最喜欢的桃花糕。   偏生裴以安不打算认,在他想扑上去抢的一刻,把手里的一半也塞进了嘴里,几下嚼了咽下去毁尸灭迹。   “没了。”裴以安笑眯眯地摊开双掌。   “吃吃吃,怎么不噎死你。”曾解忧气鼓鼓地给自己倒了慢慢一杯茶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压惊。   裴以安蹭到曾解忧的凳子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真别说,刚才那两口吃急了确实有点噎。   ……   身着甲胄的萧临逸逆光长身玉立,棱角分明的脸看不真切,只嘴角勾着因为裴以安才会有的一点弧度,朝着裴以安的方向伸出双臂。   裴以安捏紧手里的三枚铜板,仰头给不远处那人一个温暖的笑脸,快步朝他走去。   紧紧相拥的两人都明白,回到梁京的战场全是一刻也不能松懈的硬仗。   这样静谧的温存,已是难能可贵。   云栖阁上,曾解忧扶着栏杆遥遥望着远处,喃喃细语,“安安他们是往那边走的吧……”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在等着身侧紧紧揽着他肩膀那人的答案。   青山碧水连绵,水天看不分明。   萧安南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顺着曾解忧的目光看向梁京的方向,半晌才道。   “梁京,要变天了。”   ……   “小姐,起来喝药吧。”小丫头把药端到床边。   颜语然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就一皱眉,一阵反胃。   “拿下去吧。”   “可是,”小丫头面带为难,“夫人说……”   颜语然伸手扫落了床头桌案上的摆件瓷器,把小丫头吓得立马噤声。只是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   “母亲在乎的只有大哥,我的死活她怎么会管。”   颜语然根本没在乎这个小丫鬟,“收拾收拾下去。”自己又靠在软枕上闭上眼掩去眼里的愤恨与不满。   颜宇雁好歹也就这一个嫡亲妹妹,虽说知道她惹了萧临逸这尊大佛倒霉是应该的,到底还是关心病中妹妹趁着休沐来看看。刚走到门口像让守门丫鬟通传就先是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颜宇雁眉头一跳。接着就听见颜语然那一句诛心的话,脸色黑了黑。   守门的小丫鬟压根不敢抬头看颜宇雁的脸,心里直骂大小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大少爷那是嫡长子,还是个出色的,她一个嫡出小姐再金贵也是成了亲就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和大少爷比身份呢。再者,不说夫人疼少爷是应该的,就说夫人对大小姐那也是照疼不误,只有好的没有不好的。可这人啊,偏是个不知足的。   “告诉大小姐,我来看她。”颜宇雁毕竟是个人精,脸色只一瞬就恢复正常。   小丫鬟低头福了福身就赶忙进去找人了。   颜宇雁撇了撇嘴,摇着手里名贵的象牙白扇坐在了外厅。   小丫头,确实欠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刷下微弱的存在感〒_〒 第37章 热闹 第三十七章 热闹   “少爷少爷!”   裴以安刚装着一副半死不活的病态陪着萧临逸应酬完累的不行,一走进院子就看见裴允仰着小脸带着大大的笑容一边摆手一边朝他小跑过来。   “少爷……”裴允跑到裴以安身侧站稳,轻轻喘着气,“你可回来了……”   裴以安乐了,轻笑着摸他的头发,“不热啊,进屋去。”   “哦,忘记了。哈哈,少爷回来就好呀,你从小身子就不好,现在更是……这出趟远门我提心吊胆的。”   裴以安笑笑,抬腿走进屋里。   裴允跟在他身后,不忘左右看看小心的关紧门窗。   “少爷。”裴以安刚在软榻上靠好,就见裴允紧张兮兮地蹲在他跟前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特别想小时候在路边看见的小流浪狗儿,巴巴地看着他,又不敢近前。   这么想着,突然就笑出了声。   “少爷,”裴允全不自知,压低了声线,“怎么样……见着解忧少爷了吗……”   裴以安成心逗他,也学着他那模样压低声音,“见着了……就是……”   “嗯?解忧少爷怎么了吗?”裴允眉头顿时染上一缕忧色。   “哎……”裴以安撇着嘴摇摇头,“不中用了……”   “啊?”裴允皱着眉头,“那……”   “连太子什么时候找死都算不出来,要他何用?自裁算了。”   裴以安咋舌,“我要是他,都没脸见人,他倒是自来熟舔个脸得哪儿乐哪儿……”   裴允把听到的话在脑子过了一圈才将将明白过来。   “我的少爷啊……”   “嗯?”裴以安靠着软垫抱着软枕眯着眼好不惬意。   “算了,无事。”裴允哭丧着脸,还我温柔可亲的少爷啊……   “对了,世子怎么没回来?”   “去兵部那边交接了,弄完就回来。”裴以安伸着胳膊抻了个懒腰。“阿允,我睡一下,逸回来了就叫我。”   裴允扯着裴以安的袖子一脸自责,“是阿允不好让少爷说了这么久的话。”   “少爷去里间卧房睡吧,睡得舒坦点。”   “不用了,我在这里将就一下就行了……”   “那不行,”裴允小脸严肃,“少爷你得听话呀,这里冰盆多,睡这里着凉了怎么办?我去找人给你烧水,待会儿醒了好好洗一洗才舒服。”   裴以安本打算在外间软榻上凑合凑合,左右懒得动。这下看着裴允带着严肃的稚嫩的脸不由好笑,也不好拂了这孩子的心意,摸摸他的头随他去了。   裴允一边朝小厨房走去一边自己困惑地小声嘀咕。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来着……   ……   肖姨娘按着裴以安的药方子私下找人给裴可画配了药之后,裴可画的身子就日渐好转。一开始肖姨娘也留了个心眼,请了几个郎中分别看过方子才敢给裴可画服用。裴可画气色慢慢的就好一些了。虽是比不上从前,但也不会再是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个坎儿,好歹还是磕磕绊绊的迈过去了。   裴如月一向是看不上几房庶出,如今裴如华出嫁更是没人在一旁劝管着,变本加厉的冷嘲热讽。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不是相府千娇万宠的嫡女了,现在的她,连京中随便一个普通贵女都比不上。可是当事人根本不上心。   大夫人更是愁的上火起了一嘴泡。   裴如华没了相府的娘家,大皇子纵是碍着脸面没退婚,也不会给裴如华什么好脸色。没有得力娘家支持的皇子正妃,大皇子还是个多情种子,可想而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日子。   大夫人只盼着裴如华能靠着颜色手段留住大皇子的心,早些怀上皇孙。   府里也不消停。大房平日里跋扈惯了。裴应名致仕,连带着大夫人的从二品诰命夫人的地位也没了。京里谣言满天飞,时间一久下面的人也跟着碎嘴。   一来二去火药味就浓了,也不顾还在饭桌上,就开始互相挑刺打机锋。   裴应名皱着眉头听着他的太太们一阵拉扯,终于把一双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所有人顿时噤声。   月中人齐,这是裴家吃了难得的一桌团圆饭。   席间冷嘲热讽互相推诿好不尴尬。   大夫人瞧着裴应名真动气了,忙扯开话题。   “知书前阵子写了篇策论,翰林院的陆大人都夸着写的好呢,老爷找时间给瞧瞧改改?”   裴知书微蹙着眉,到底什么也没说。   裴如月闻言微抬下颚,挑衅地看了肖姨娘一眼。   “长房啊……就是跟庶出的不一样……”   肖姨娘冷眼瞧着心里十分看不上裴如月这小家子做派。   “妾身没记错的话,四少爷好像十五岁的时候就给《长林赋》写注了,还被收录进了注库……”   裴如月看着母亲难看的脸色,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长林短林的?裴以安一个丫鬟生的贱人怎么能和大哥比……”   这句话说出口,满桌人脸色都变了。   “够了!”裴应名骤然起身,“跪祠堂去!《女则》《女训》抄一百遍再出来!”   “父亲!”   裴应名铁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大夫人安抚裴如月,肖姨娘勾着嘴角看热闹。   裴知书看着一屋子的闹剧,突然觉得很累。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脑子乱乱的,昨天又看了个虐文哭惨了。哈哈,谢谢看文的宝宝。爱你们 第38章 喜欢 第三十八章 喜欢   裴以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睁开眼,就看见身边仅着里衣侧着身子搂着自己睡着的萧临逸。   一向深邃迷人的鹰目闭起来,臂膀小心的揽着裴以安让他睡的舒服些。   裴以安看着这样子的世子,心里被爱意塞的满满的,柔软的不行。   用眼睛一点一点小心地描绘着萧临逸的轮廓,嘴角的弧度柔和漂亮。   真好啊,这样的逸,是我一个人的……   裴以安不自觉的放大了嘴角的弧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只手臂环着萧临逸的脖子,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他背上,另一只手搁在他胸前,整个人靠进了萧临逸的怀抱里,满足地轻轻舒了口气,合起来的圆眼睛连眼角都带着满满笑意。   耳朵贴着的胸腔突然震动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揽得更紧,裴以安整个人都贴在萧临逸的身上。   “宝儿,这么喜欢我呀……”萧临逸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沉沙哑,分外惑人。   裴以安就这这个姿势抬头笑着看他,“逸,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裴以安改用两手环着萧临逸的脖子,往上挪了挪身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只是简简单单在萧临逸耳边用他清亮好听的嗓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我喜欢你啊。”   萧临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我的安安啊……   萧临逸一下翻过身子狠狠亲上裴以安带着浅笑的红唇。   吾待以安之心,终此一生,定不负。   ……   裴允站在门外,一脸为难地停住想敲门的右手,低头看了看左手拿着的信封。   算了,还是等下再来吧。   裴允揣着信找到了准备好沐房的含芝,“含芝姐,让那边重新备水吧……”   “唉?”含芝抄着袖子怔了怔,随后看着裴允微红的脸蛋左右直飘忽的眼神明白过来,捂着唇笑了笑,“别不好意思啊,世子和世子妃恩爱是好事儿……我这就去让人留着火,什么时辰洗都行……”   裴允连连点头,逃出了沐房。   走了好几步还能听见含芝打趣的笑声。   ……   裴以安被萧临逸从沐房抱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红晕。   接过裴允送过来的信,裴以安拆开看了看,往身后的软枕上悠悠地一靠,“老狐狸,这就沉不住气了……”   萧临逸拿着一条干净的布巾坐到裴以安身侧,揽着裴以安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给他擦着头发,间或按着头部的穴位让他放松。   “少爷?”   “嗯……”裴以安舒服地眯着双眼,“先不用理会。”   “父亲不会一封信就完事了,肯定还有后续。先等着,看看他有什么表示。”   裴以安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头,“少爷你说的对!”   笑着看了看这两个人,裴允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   圆圆的月亮当空,裴允才恍觉明日便是望日月夕。   想着老爷送来的信和世子给少爷擦头的样子,裴允觉得分外的舒心。   当日老爷明知那是个火坑,还冠冕堂皇地包装了个借口推了少爷下去。   天不绝人,睿王府是个乱摊子,世子对少爷却是顶好的。   裴允回头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笑弯了月牙似的眼睛。   屋里裴以安拍了拍萧临逸的手,“好了,不用擦了,这样就行……”   萧临逸低头在他脸上亲亲,手上不停。   裴以安合上双眼,沉溺在这人的温柔里,一往而深,再不愿抽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还在支持的宝宝。   连着两章过渡,接下来又要走剧情了。   感谢,抱抱。 第39章 丝绢 第三十九章 丝绢   裴应名的反应果真如裴以安料想的那样,托人送去一封信无果之后,又送来了一张丝绢。   裴以安拿到那张绣着兰草的丝绢看的出神,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裴允在门口不放心地守着,时不时朝屋里张望一下。   裴以安走出书房门的时候,神色和平时一般,但裴允就是从他那张脸上读出了那么点悲伤的味道。   裴以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如何?不认识了?”   裴允回过味来,连连摇头。想来那张丝绢也是跟少爷的亲生母亲有关。裴允心里不由得替裴以安难过。又给对裴应名的厌恶添了几笔。   “阿允,陪我去一趟小厨房。”   “嗯?”   裴允有点晕。   裴以安弯着漂亮的眼睛笑着,“也没什么,想为逸做点事情。”   他和萧临逸的院子里侍从不多,过路的下人都恭恭敬敬地对着裴以安行礼。裴以安笑眯眯地打了一路招呼,藏起了颇有些不正常的情绪。   走到小厨房,跟厨娘借用了一个灶台,顺便夸了厨娘两句。   厨娘出了厨房还晕乎乎的,世子妃居然跟她说话……世子妃还真像人家说的,长得真是好看啊……   裴以安合上门,卸下脸上的笑容。走到灶台前,木柴烧的噼里啪啦,火光衬的裴以安白皙的脸越发精致。   从怀里摸出那张绣着兰草的丝绢,裴以安隔着丝绢攥紧了拳头。   这是他娘的东西。   他的娘濒死之际还在嘱咐他,不要怪父亲,不要恨父亲。   裴以安狠狠闭了闭眼,不怪父亲,不恨父亲,那父亲放过他了吗。   裴应名送来丝绢的目的很明显,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跟他作对,要自己配合他。   裴以安想起母亲,想起那个想不太真切的温柔的女人,心里是真的委屈了一下。   但也只那么一下。   裴以安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悲哀,攥着丝绢的手握了握,又握了握,然后松开。   看着雪白丝绢瞬间被火龙卷下舔舐,一点点燃尽,最后什么都没了。   母亲,原谅孩儿,孩儿做不到不恨他。   裴以安的眼神归于平静,再不起一丝涟漪。   ……   萧临逸在朝上被一众权臣拉出来当吵架的靶子。他本人也见怪不怪了,反正每次出征回来都是这般,横竖这朝堂也撑不了几日了……   还没到王府门口就见裴以安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小脸微仰对着他浅笑。   萧临逸当即策马过去,一个利索地翻身下马。   将裴以安揽过来轻轻抱了抱。   “怎么出来等,外面热。”   裴以安一反常态地不顾及场合,将头靠在他肩上,只笑笑,也不说话。   萧临逸摸摸他的头发,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也不多言,手上一使力把人抱起来,走进了府。   萧临逸抱着人坐在软榻上,一下一下抚摸着裴以安的脊背。裴以安舒服地窝了一会儿,拉下萧临逸的手,直起身子。   弯起眼睛笑道,“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萧临逸自是依他,两人相携坐到了饭桌旁。   裴以安夹了一筷子炒笋干放到萧临逸碗里,随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临逸。   萧临逸嚼了两口便明白过来,摸摸裴以安的小脑袋,在他脸侧亲了一记。   “谢谢你安安,很好吃。”   裴以安勾着嘴,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小口喝着粥。齿根生香。   “明天就是月夕了,我做好月饼我们明天宫宴结束回来看月亮好不好?”   萧临逸看着他一副小狐狸模样,忍不住又在他嘴角亲了亲,声音微哑,“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额。。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还是想写完这个文。   谢谢还在收藏的宝宝,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看文的了。还是万分感谢。谢谢支持,谢谢看文。 第40章 月夕 第四十章 月夕   丝竹袅袅,鼓乐纷纷。   裴以安用手压着叠的平平的袖口,坐的规规矩矩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眼眸无波,淡笑瞧着面前的歌舞,漫不经心。   萧临逸一面端着酒杯跟人寒暄,桌下的手,紧紧握了裴以安的手,十指悄然扣紧。   裴以安指尖轻轻拨弄萧临逸的手指,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宽大的袍袖小心地掩去了嘴角的笑痕。心下暖暖,眼里笑意不免多了三分。他是个惯会藏住情绪的,有本事让他行如情外的,也不过萧临逸罢了。   他看着满殿的金碧辉煌奢华雍容,紧了紧被萧临逸扣着的手指。   ……   裴如华着一身撒金的华服,面容娇媚如初,垂首坐在大皇子的身侧,端得一副温婉华贵,极好的皇子妃教养,偏偏笑容里带了那么点牵强。   身后的小内侍在裴如华耳边低语几句,裴如华秀眉蹙起,又怕被萧承佟发现端倪,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只一瞬间便在脸上挂回了微笑。   萧承佟眸光朝裴如华处斜了斜,轻轻哼了一声。   裴如华死死攥着绢丝的手帕,想到大皇子后院的一群莺莺燕燕,想到被一碗补汤坏了身子的自己,想到中落的相府,想到不省心的嫡亲妹妹……抬头便看到了交颈低语的萧临逸和裴以安,裴如华咬紧了下唇。   凭什么?   凭什么裴以安能夫夫恩爱,睿王世子更是一房妾室都没纳。   凭什么她要过现在的日子,她一个皇子正妃在府里练说句重话的资格都没有,几个侧妃夫人都敢仗着自己夫婿的宠爱在自己面前嚣张作态。   明明她才是府里最尊贵的嫡出大小姐不是吗。她从出生开始就千娇万宠着,为什么她现在活成了这般样子。   裴如华怔怔地看着不远处裴以安越显精致的面容。   原来不知何时起,那个不起眼的庶子就长成了这般动人的样子。呵……其实他一直都才华横溢更甚她哥哥,只是嫡庶有别才被压制至此。   裴以安,庶出就是庶出。我没有错。   裴如华收回了视线,敛眸垂首。忽地听见了大皇子在耳边的嗤笑,“怎么?皇子妃看入迷了不成?我竟不知睿王世子有这样大的魅力。”   裴如华侧头,漂亮的杏眼对着萧承佟眨了眨,展颜一笑。   萧承佟一瞬间竟失了神。   她自幼学的是御下之术,管家之才,做不来做小低伏与妾室争宠的模样。论颜色裴如华自认无人出其右,如今她甘愿放下身段讨好萧承佟,后院的女人便再翻不起大浪。   裴以安,我且看着,睿王世子还能宠你多久。   ……   “监军那边的情况……”裴以安扒着萧临逸的袖子偎在他身边咬耳朵。   萧临逸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担心。”   “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   裴以安歪了歪头,靠在了萧临逸宽阔的臂膀上。   “顾着吃东西听曲子,累什么……”想了想又接着道,“你不要吃太多,留着点肚子。月饼我都准备好了,这会儿想是正蒸着呢……”   “好。”萧临逸一颗心都软了,微微倾身吻了吻他的眉心。   富丽江山也好,权势财气也罢,到底不及怀中人的一句低语。   以安,吾甘之如饴。 第41章 裴府 第四十一章 裴府   裴以安窝在萧临逸怀里翻了个身,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磕碰声音,小小地皱了皱眉。   “外面怎么回事……”   萧临逸准确地擒住裴以安揉眼睛的小爪子,在形状漂亮的眼廓上亲了亲,薄唇朝上移了移,又亲了亲皱起的眉心。   “才多大点就皱眉,什么毛病。”   裴以安脸在宽阔的胸膛上蹭蹭,爬起身,打了个哈欠。   “不睡了。前院大早晨怎么这么大动静,这边儿都能听见。”   萧临逸顺顺他的背,“横竖是老头子当家,你操哪门子心。天塌了我还护不住你?”   裴以安掐掐他鼻梁,无奈笑道,“你这什么跟什么?”   踢开萧临逸横上来的腿,“好啦,起来了。待会儿还要去裴府仗势欺人落井下石,去太晚了落人口实。”   萧临逸只得跟着坐起身,拿过床头的衣物拾掇裴以安,期间吃了不少嫩豆腐。裴以安知道他起床气心里不爽,也就纵着他胡来。   待两人收拾好走出房门,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前院的动静早已息了。   趁着吃饭的功夫,裴以安拉着裴允套话。   “这事啊,我听采芝说,是前面侧夫人打杀了王爷新纳的侍妾,被王爷知道了大怒,一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睿王爷风流满大梁,遍地留情的事早就不新鲜了。   前些日子,睿王爷着常服去清风楼听曲儿,和头牌的清倌儿谈的甚是投缘。一夜巫山便被风流王爷纳进了府。按理说,睿王好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纳个撑死了也就是个侍婢的青楼女子,侧夫人根本见怪不怪,敲打几句也就罢了。但这女人也不是个消停的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睿王硬是要把她抬成夫人。许侧妃这回可是坐不住了,她得了睿王的心靠的就是颜色和一张出口便能让睿王欢心的嘴。在颜色上远胜许侧妃的青春貌美的秦蝶儿的出现让侧妃的地位岌岌可危。斗废了王妃后的许侧妃早没了当年的隐忍报复,随便扣了个帽子就想把秦蝶儿发卖了。秦蝶儿也是个厉害的,愣是抗到了睿王回府温婉贤淑地哭了半宿。第二天一早睿王就要跟侧妃动家法。就是一大早上前院的哭喊动静。   裴允不屑的撇撇嘴,“王爷说许侧妃犯了七出,要降了她的位份呢。”   裴以安小爪子挤进萧临逸的手心,摸着他手心的厚茧,顿时就揪心了。   萧临逸手指曲起勾了勾他的唇角,“吃饱了?”   “嗯。”   裴以安窝进他怀里也不吭气。   萧临逸乐得他的太子妃送抱抱,一手揽着膝上的人,一手拿着汤匙舀了枣粥喂他。至于秦蝶儿是他找来的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太子妃知晓了。   萧临逸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旋,他的以安,只要一直平安就好了。   萧临逸在裴以安看不见的地方自嘲地笑笑,他这么多年的隐忍打压,到底不如个女人几分手段心思。   以安,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待日后尘埃落定,吾陪你饮遍天下泉川。   ……   “咱们家的四爷自打进了王府身价就是不一样,年节都没什么份礼走动,到底是妾身没教好啊。”   肖姨娘带着一双儿女,默不作声地听着大夫人明嘲暗讽地酸话。相府都没了,还摆着丞相夫人的架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脸。肖姨娘想到这里,还是埋怨裴以安的。没了相府,她庶出的儿女婚事上怕要不太好看。   裴应名靠在太师椅上仰头闭目。   帖子送到睿王府,就是为了个好听的名声睿王世子也会走这一遭的。他倒是不担心这个,就是怕裴以安从中使绊子。   这个倒是他想多了,萧临逸还真是不想来,可是裴以安有打算,也只好顺着他。   肖姨娘轻蹙着眉头,裴如月居然没有随着大夫人的话帮腔,吃错药了么。   低头喝茶的一瞬间,肖姨娘忽略了裴如月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目光。   “爹,娘,我先下去换身衣裳。”裴如月起身告礼。   于理不合,但是知礼那就不是裴如月了。自然也无人注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感谢 第42章 沐雨   “好好的一大早儿,怎么还就下起雨来了。”裴允抬头看了一会儿黑云压顶的天,听着轰隆轰隆的闷雷声,踩着稀零的枯枝陨叶一路走回房里。   裴以安坐在窗户边上想着裴应名差人送来的帖子。老狐狸这会儿打的算盘他尽管不全知晓,也通了七分。归根结底就是想按着睿王世子的路子重回官场。裴以安想到这儿心里烦的要命,扭头看着窗外破空而下的蓝紫色的闪电。   到底是要走一遭,不去倒是落人口舌。   守在房门外的萧临逸眸光温和地看着房内,等着他的爱人自己想通透。   果然,没过多久,裴以安走出房门扑进萧临逸的怀里,“我好了。”   萧临逸把他又向怀里搂了搂抱紧了,才伸手一下下地顺他的头发。   “我陪你。”   ……   裴府正厅的气氛此刻有些诡异。   萧临逸一个世子坐上位本来没什么不妥,但萧临逸一向不这么狂,偶尔任性比较让人费解。   他左下位裴应名故作淡然地搭着茶盏,三番五次欲言又止,但萧临逸就是不搭茬。   不论他说什么,人家通通用“年节不谈公务”挡了回来。裴应名气的恨不能呕出一口老血。   裴以安也收了早先那副温润模样。   来到后院以后一言不发地站在院门口。   大夫人先是尴尬地明朝暗讽,继而颇为不耐,戴着护甲的手指按了按眼角,“小四嫁高了连规矩都不懂了吗?真是……”   终于裴允不知从哪儿搬了把椅子,裴以安一袭白苏绣烫金纹的长衫,迎着一川清雨,淡然优雅地撩袍一坐,说了他到相府之后的第一句话。   “夫人在与本妃说话吗?”   含芝和裴允摆阵似的一边站了一个,身后还有侍卫若干。大夫人听着这话先是恼怒,继而暗自心惊。裴以安出府世子还给他配侍卫,可见其心一斑。   裴以安懒得理会她那些歪歪肠子,“含芝,我有点记不清了,妄加污蔑皇室正妃,按大梁律该如何处置?”   “回世子妃,”含芝颇为上道地对着裴以安福身,“大梁律法,诬蔑皇族正室,据情,劓殄灭之。”   “劓刑,”裴以安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了笑,烫金的发带在脑后柔羽般随风飘逸。   “古籍中记录的劓刑有很多种,但我还没亲眼见识过,不如夫人成全了以安这份心思如何。”裴以安的声音温和宁致,好像说这话的人并不是自己。   大夫人再怎么无才便是德,也是听过劓刑这种说法的。当下大怒,“裴以安,你敢!”   裴允在一边冷笑一声,“夫人吃了豹子胆么,敢这么直呼世子妃名讳。”   身后侍卫配合地齐齐上前一步,大夫人身后的一众莺燕登时花容失色。给大夫人撑伞的丫鬟更是手一抖,歪了手里的伞。   裴以安抬了抬手,示意无事。旋即缓缓起身,还弯腰轻轻掸了掸袍脚若有似无的灰尘。   “裴夫人。奉劝你一句,该有的不该有的小心思都收收吧,毕竟,”裴以安走向院门的脚步停了停,淡淡道,“裴夫人已经不是丞相夫人了。”   “还是操心操心自家事比较好,大姐婚后的生活听说并不如何如意呢。”   大夫人闻言欲骂,又碍于裴以安身后那几个带刀侍卫,更是无从反驳,只涨红了脸,没再言语。   “陛下没有收回裴府已是恩赐,奉劝夫人还是少惹事吧。”   只是这后院的流言碎语,从来就少不了。   裴以安拒绝了含芝撑伞,踩着细碎的石子路一路朝前厅走去。   萧临逸看着堂外朝自己走近的裴以安,皱了皱眉。   裴应名撇着茶水的浮末还在思索如何引起话题,就发现萧临逸从主位上下来,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裴应名,“!”   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然后他就看见疑似发怒的世子殿下脱下身上穿的外袍披在了他四儿子身上,揽着他儿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抬手在人头上摸了摸……   “跟着的人都死了不成,没人给他撑把伞?”   “逸,”裴以安披着萧临逸的外袍,更显得人小了一圈,从衣襟里伸出一只手,牵住了萧临逸的大掌。   “是我不让他们撑伞的,不怪他们。”   也就裴允跟着裴以安不怕他的怒气。含芝一众低着头不敢发声。   “罢了,”萧临逸叹气,惩罚似的掐了掐裴以安的脸颊,“纵的你。”   “走吧,”笑着缩缩脖子躲了躲,裴以安拉着萧临逸的手,“带你去看看我从前住的院子。”   “落梅居?”   “不是,不是落梅居。”   萧临逸心下顿疼,紧了紧披在裴以安身上的外袍,轻吻落在他额角。   “好。”   头也不回地吩咐含芝,“跟相爷打声招呼,别是我们平白失了礼节。”   裴以安对着他露牙一笑,轻轻偎在他怀里安抚萧临逸有些躁动的情绪。   ……   “好了,我一个人走走,你们下去吧。”裴如月理了理自己贴了银钿的鬓角,吩咐丫鬟们回避。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该听她的话还是该先回禀夫人。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提了一句,“三小姐,这边这么偏僻您一个到底不合规矩,我们还是先问过夫人再议吧……”   “你什么东西质疑我的话!”   裴如月一个巴掌过去,小丫鬟一边侧脸登时肿的老高。   不耐地跺了跺脚,裴如月抢过撑伞丫鬟的伞,挥手屏退几个丫鬟,哆哆嗦嗦地站在风里。   满面嫌恶地打量着周围,裴以安住的什么破地方。要不是小姚在父亲那里听到世子要来这里,她才懒得移步这边,又乱又偏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文。 第43章 闹剧 第四十三章 闹剧   裴如月朝着萧临逸福了福身子,露出一截白皙滑嫩的脖颈。   “世子。”   萧临逸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裴如月微昂起头,面上一副娇憨的明媚笑容,“月儿想说的,自然是世子想知道的……”   萧临逸面无表情转身欲走。   裴如月全然没料到,她精心准备了一早上的妆容衣饰连萧临逸的正眼都没换回来。咬了咬唇,裴如月急急道,“世子且慢,难道世子不想知道裴以安的身世吗?”   萧临逸停了停脚,“不需要。”   “裴以安是他娘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根本不是我们裴家人。他是个野种,配不上你的……”   萧临逸站住了脚,冰冷的视线凝聚在裴如月身上,冻得她一个寒颤。   裴如月指甲扣在掌心,定了定神,眼中的坚定一闪而过。抬手“嗤--”一声,将鹅黄色的衣衫从领口处撕扯开来。   “啊--”   “来人啊……世子,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临逸从她开口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有后招。并且这时是不能离开的,不然这女人过会儿说什么便是什么了,难保以安不会受这事的影响。淡淡瞥了一眼缩在墙角拢着衣衫唱独角戏不亦乐乎的裴如月,萧临逸从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墙角里窝着的裴如月顿觉身置冰窖,慌张地把头埋进袖子里。   闻声而来的一众人等终于赶到现场。   大夫人回身给了身后的丫鬟一个耳光,“瞎了?不去给三小姐披上衣服。”   裴应名看看蹲在地上形象全无的啜泣的女儿,皱起眉头看向萧临逸的方向,“世子不打算给老夫一个说法吗?”   “说法?”   还没等萧临逸开口,一道冰冷的声线就传了过来。   裴以安在不远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里。好嘛,他就出去上个茅房的功夫,就能折腾出这么档子事。以前还真是小瞧了裴如月,胆子不小嘛。裴以安勾着唇角,漂亮的圆眼睛危险地眯起。   正赶上他从进了裴府就憋着一口气,愁得没处发。   眼睛朝着萧临逸那边一勾,世子爷立马摊开两只手撇得门清。   裴以安披着萧临逸的黑金色外袍,衬得人越发纤瘦。淡然澄澈的芯被奢华气笼着,说不出的有味道。   细细踱步到萧临逸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裴以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吾乃当朝陛下钦赐的睿王世子正妃。何况父亲如今赋闲在家,合该行礼才是。”   没等裴应名接上这让他心中大痛的话,裴以安又自顾自地道,“不过我朝以孝道治天下父亲给孩儿行礼这事,确实于礼不合……   “但是,”裴以安又露出了招牌的小虎牙,“裴家几位小姐是不是该给孩儿行礼呢?诚然世子和吾都不是死板的人,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呀。知道的以为父亲这是不在乎俗礼,不知道得还以为父亲苛待庶子,连姑爷上门都不待见呢。”   几句话把裴应名怼的哑口无言。“你……这个……”   “哎呀,父亲慎言。”裴以安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到时候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知道的明白父亲是为孩儿好,不知道得倒要怪罪父亲为难回门的庶子呢。”   被当成空气晾在旁边的裴如月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这个伶牙俐齿三句半把父亲怼的满脸通红的人真的是之前在后院被欺负的连饭都不够吃的人么。   “咳……以安……”裴如月裹着丫鬟递来的袍子,含着一泡眼泪,朦朦胧胧楚楚可怜的,“不关父亲的事……也不关世子的事……是我不好……是我……”   说着扑进大夫人怀里呜呜啜泣。   “裴三小姐别急嘛,”裴以安轻轻挣开了被萧临逸暖在掌心的手,“姐姐若是真想与我共事一夫,说出来就好了啊。”   “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好解决问题。”   裴如月刚想张口骂人,谁跟你共事一夫……   这边裴允先不干了,嘟着鼓鼓的脸颊,“少爷你说什么呢,三小姐自己不要闺面想抢人家的夫君你还要成全她?”   裴以安翻了个白眼。傻不傻啊。看人家萧临逸,抱着膀在一边看热闹。   萧临逸好整以暇地看着裴以安装相,心好像被烤化了一角。   “趁着大伙儿都在,姐姐不如把苦衷啊,真相啊都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只一点,”不等裴如月喜极而泣,裴以安收起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姐姐可千万不要骗我,不然,纵是你能进了王府的门,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着自己滚出来。不信的话,我们大可以走着瞧。”   ……   裴以安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拢了拢袖子。   萧临逸忙把人抱进怀里。   “逞强不撑伞,冻着了吧。”   裴以安哼哼,我才不是因为冷,我是烦你那些烂桃花。   摇了摇头道,“你笑什么呢。”   萧临逸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冷淡的夫人因为吃醋变成话痨的快乐,你不会懂的。”   裴以安深觉无语,抚额长叹。   裴如月个蠢货,斗她还需要庆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4章 疾风 第四十四章 疾风   秋末,风也凛冽了起来,卷了残枝败柳一股脑儿地一去不复返。   裴以安上上下下打量人好几眼,还是不□□心,把怀里抱着的雕花小手炉也塞到萧临逸袖子里,口中小小地抱怨了下,“上个朝而已,弄得跟通天大典似的,还不让穿大氅。”   “好了,”萧临逸笑着掐掐他滑嫩的脸颊,“不打紧,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又不是你,没那么怕冷。”   裴以安窝进他怀里稍稍使力抱了抱他。   萧临逸也紧了紧手臂,顺带摸摸他缎带样的头发,“等着我回来,听说京里新开了家番味儿的馆子,中午带你吃那个。”   腻歪了半晌直到侍从在外面敲门了,裴以安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萧临逸的袖子。   ……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还望陛下明查。”   文帝捋了捋胡子,挑起一边眉毛看向一派淡定的萧临逸。   那人仿佛没事人一般,不辩解也不惊慌。文帝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世子没什么想说的吗?那此事就转宗人府……”   “陛下三思,此事按例应先转大理寺待议。”   大理寺卿言辞激烈,句句肝胆,几句话倒把文帝逼得讪讪。   颜宇雁心里胶着,这大理寺卿是个直言敢谏的,落倒他手里别再上真家伙……   倒是萧临逸,泰然处之不说,眼神落在自己袖口上,分外温柔。   文帝来回权衡,宗人府向来关押皇室子弟,教训不来萧临逸,“如此,就依卿之言,先将睿王世子萧临逸剥去官职下放大理寺待审。萧临逸……尔可有话说?”   满殿静默。   萧临逸慢悠悠地理了理袖子,收回视线,抬头直视文帝。   文帝被他眼中的冷意激得一怔,连“放肆”也忘了说。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陛下削了微臣的官位,臣无话可说。诚然善战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还是希望陛下能还臣一个公道,仔仔细细的查一查大梁的官大梁的民。”面无表情,字字戏谑。   ……   “世子妃殿下,请速速与我等出城。”   裴以安看到身前跪地的黑衣侍卫,脑中“嗡-”的炸了开来。   裴以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揪起地上的侍卫,“世子在哪里?”   侍卫没来得及讶然裴以安的气力,直言道,“殿下冷静点,世子爷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殿下请立即动身去卫城接应南郡的私兵,如此方可解眼前之难。”   裴以安听到萧临逸暂时无事,脑中的弦一下了松了下来,恍了恍神,才问到,“调兵令在何处?朝中人这会儿都在盯着虎符,一定要把调兵令带出来。”   “殿下放心,世子爷说您到了卫城就知道怎么做了。林副将和左参军都在外城接应。”   裴以安垂眸思索了片刻,点头,“好。”   看今日的情形,世子落狱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好在先前便早有准备,一时倒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萧临逸八成还有后招,自己留下来可能反而让萧临逸施展不开手脚。   裴以安换上便装,带着裴允翻墙策马疾行。   看着侍卫略带吃惊的表情,裴以安淡淡笑笑,“我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也没什么可娇气的。”   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裴以安突然拉紧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裴以安驻足回首,望向皇宫的方向。黑云压顶,猎猎风中红旗半卷。那一个“萧”字仿佛要被天幕一口口吞噬,看不真切。   ……   “世子爷,请吧。”   萧临逸漠视周围一派阴阳怪气的腔调。只在除去朝服和夹袍时撕下了夹袍的一边袖口塞进了里衣。   狱卒拿着烧的红红的烙铁走近了带了手镣和脚铐的萧临逸。   “还不把他绑到上面去,轻者点,别再弄死了,人家可是王府的公子呢。”   在场不出意外的一阵哄笑。   嘻嘻索索一阵声响后,牢门外的人被簇拥而入。   大理寺卿一到,牢房里的一众人倏然安静。   方谭接过狱卒递来的烙铁,朝着萧临逸走去,“世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危国危民的事。可惜了世子妃一个妙人……”   萧临逸从被掉在木架上就闭着眼睛也不开口,直到听到了裴以安,才懒懒睁开眼,眸中的暴虐刺的放谭一个冷颤。   “方卿也不过尔尔。”   挥手阻止了狱卒的辱骂,方谭哼笑了声,手里夹得红铁块直接压上了胸膛。滋滋声伴着一股焦味弥散。   萧临逸肌肉紧了紧,微微睁大了眼睛,旋即又紧紧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5章 劲草 第四十五章 劲草   萧临逸被下了一通狠手,但到底多年习武的底子在,倒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迷糊间好像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放了下来。隐约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在昏迷中仍微微蹙起眉头。   他放心不下裴以安。   裴以安低下头,如以往无数次萧临逸对他做的一般,一个亲吻落在眉心,灼度熨平了皱痕,抚慰了眉间心头。   一滴泪水悄然滑落,顺着萧临逸的颈项淌进了衣襟,晕了烙印。   ……   左画云看着自己手里的调兵令,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胡闹……”   “罢了……由他去吧……”   林真两手抱胸,靠在一边,闻言走了过来,“操心点眼前事,南郡那边什么情况?”   “不出半日,私兵就能到。你急什么……”   “报--”   左画云和林真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不为人晓的笑意。   ……   萧临逸醒来的时候,裴以安正偎在他身侧浅眠。   他在睡梦里也极不安宁,小手紧紧攥着萧临逸身上新换的中衣的袖子,身子半蜷缩着,紧紧靠着萧临逸的身体。   萧临逸稍微动了动手臂,裴以安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汪圆眼睛。   萧临逸一直看着他,忽视不了他眼里一瞬间转换的警惕与惊喜,心里狠狠疼了下。   萧临逸不理会胸膛上的伤,用他坚实的臂膀紧紧地把他的世子妃箍在怀里,不住地亲吻他的发顶,哑着嗓子在他耳边喃语,“没事了……我都准备好了……没事的……”   裴以安咬着嘴唇不说话。   萧临逸失笑,“生我气了……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裴以安咬着牙,再不复从前清雅淡然,狠狠道,“萧临逸,你够可以的呀……假装安排好了一切骗我出城……是不是我没有发现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是。”   裴以安一怔,眼泪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萧临逸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吮去他的泪水。   “我不瞒你,这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没有把握的一件事。就算惹你伤心,我也会把你送走……”   只是想到却也没全料到,萧临逸莞尔,“我的以安太聪明,居然识破了我的诡计。”   裴以安想骂他,又舍不得,心下酸疼酸疼的,咕嘟冒泡。   他没有说,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萧临逸是故意骗他走的。他只是在皇城前,策马回首的一霎,因为舍不得萧临逸,调转了马头。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窝在牢房里散着霉味的干草上,湿暗地牢的空气中,也漫了那么点甜蜜的味道。   裴以安小心地倚在萧临逸的肩膀上,担忧道,“这里环境太糟糕了,我刚刚给你把脉,虽说没发炎,那种伤口也不容易好……”   萧临逸逗他,“怎么,这会儿八成要落疤了,嫌弃我?”   “你还开玩笑……”裴以安难过地湿了眼眶,堪堪用萧临逸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萧临逸搂着人自去哄了一番。   “对了……那个方谭他……”   熙熙索索一阵开锁声,正主就来了。   方谭为人尤其识时务,进门就对着两人长身作揖,“前日之事下官实在迫不得已,多有得罪还望世子海涵。”   萧临逸对此人还抱着审视的态度。   裴以安眯了眯眼,合着我家世子是被你打的……   方谭心虚的很,感受着裴以安射过来的如芒刺在背的眼光,半天也得不来人家一句回答,只得哂哂起身,自圆己说。   “这里两边盯得都严,还要怠慢两位殿下几日。”   裴以安幽幽地盯着他。   方谭假意咳了一声,“小师弟莫要生气,师兄也很难做呀。”而且这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好不好。   “我来的时候,”裴以安偎在萧临逸身上拉过他的手摆弄他的手指,不经意地道,“我来之前,给小师姐写了封信。”   方谭呆了。   裴以安挥手赶人,“你还在这打扰我们亲热,回家仔细着点那身皮。”   方谭难以控制地周身皮肉一紧,调转方向,足下生风。   外面守门的侍卫惊讶地发现,他们主子的离开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一倍还多。   坐上轿子,门帘放下的一刻,方谭脸上溢出一丝笑意。   他的小师弟,终于还是等到了良人。   那人看向裴以安的眼神,盛满了温情与爱意。一瞬的凝视,就好像开遍了全世界的姹紫嫣红。   作者有话要说:   自娱自乐(?>ω<*?) 第46章 斯人 第四十六章 斯人   地牢里的石阶层层叠叠,墙壁也用石头和夹板铺的严实。不知是缘何而来的水滴滴滴答答点进石缝里,溅出了肉眼难见的不可名状的纹路。   守门的狱卒脸上两撇小胡子颤巍着,瞪着眼睛盯着面前披着斗篷的两个人。   他守门的年头多了·,见过的各种人也多了去了。   “去去,监牢重地,闲人远着点。”   走在前头披着紫丁香色披风的人微微侧头,后面罩在浅色斗篷里的纤细身影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色的令牌,令牌的边缘十分圆润,微微透着金属的光泽,正中间赫然一个“齐”字。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狱卒转着眼珠又仔细瞧了瞧,确定没有看错,就立刻诚惶诚恐地行礼。   刚才掏令牌露出的那截手腕以及脱口而出的声音是女人无疑。   想到上司给自己交代的任务以及大皇子受封“齐王”一事,狱卒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真的不想卷进什么皇家秘辛啊……   饶是如此,狱卒还是没有放两人进去。   “你!”   拿着令牌的女孩气的浑身发抖,如果她摘下兜帽狱卒还会看到她憋得发青的脸色。   “两位放过小人吧,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放过你……呵呵……谁放过我了呢……”   狱卒诧异地看了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慢慢的又平静了下来。   常维带着两个内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势,微蹙了眉头。   走进大门,狐疑地看了一眼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扔给狱卒一只木质的令牌。   狱卒自然认得这位大人,看了令牌一眼直接就跪了下来,脸色比黄漆的围栏还要黄上三分。   小石子磨了衣裳也顾不及了,前面的两个,都是他惹不起的祖宗啊。   紫衣女子看着狱卒松动了态度,暗自打算。   若不是大理寺这边太多眼睛盯着,她根本就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方法。   常维也在悄悄打量眼前的两人,即使斗篷遮了容貌身形,单凭这衣裳的缎子走路的体态就能判断出此人至少是已出阁的贵妇,这样的人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来大理寺的地牢……萧临逸何时惹了这般是非……   “不用猜了。”   紫色斗篷的女子在常维的眼前摘下了帽兜,不经意间露出的皓白手腕细腻柔嫩。   常维的表情瞬间众彩纷呈。   他定了定神,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模样,“如此,便一同进去吧。”   女子嘴角勾出一抹笑,“小女子也正有此意,多谢大人。”   ……   裴以安这会儿正把小脑袋靠在萧临逸肩膀上啃着方谭着人送来的新贡梨,咂咂舌头,还挺不满意,“我就知道他这人不靠谱,这都危难成这样了,还给人送梨来,多不吉利啊……”   送桃多好,还应景好吃。   萧临逸揉揉他的小脑袋,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也不打断他,由得他发牢骚。   看着他比以往活泼多了的样子,萧临逸落在他发顶的亲吻满是温柔与疼惜。   他的小夫人,不想他思虑过重,怕他伤了身子,只字不提起兵之事,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   这样的宝贝,怎么就被他捡来了呢。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裴以安连抬头看一眼都懒得,慵懒地靠在萧临逸身上,手里还夹着一个被啃得极为抽象的梨核。   萧临逸更是理都不理,一心一意地欣赏裴以安的脸,从眉眼到发梢不差分毫。   “好久不见了,四弟,过的还好吗?是不是没想到姐姐还会来看你?“   紫衣女子隔着监牢的铁栅栏,俯视着裴以安,兜帽下的脸,赫然就是裴如华。   裴以安把手里的梨核随手往一边一扔,惊动了角落里的蛇虫蝇蚁,接着就着萧临逸的衣袖擦了擦手。   萧临逸纵的他这般,只加深了笑意,把人抱的更紧了些。   “你来的比想象的晚些呢,怎么了,被人拦在外头了不成?”裴以安眯着眼睛在身后人脸上亲了下,漫不经心地接口道。   裴如华先是皱了皱眉,很快有舒展开了。   “四弟这日子过得,姐姐也为你心疼呢。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咱们世子爷来这种地方受罪。四弟不如跟姐姐回去吧,家里的小楼阁还给你留着呢……“   “四弟这是……还生姐姐的气吗,怎么都不看姐姐一眼……“   裴以安斜睨着她,好没意思。   “从你进来的脚步声就听出来是女子,来找我茬的女人左右不过那么几个,需要用眼睛去看吗,姐姐浅薄了。”   这么多年相看相厌还要端着一副道貌岸然还没够么,以为特意来这里明嘲暗讽恶心他几句就能让他伤筋动骨啊。   裴以安突然就没了和她打哑谜的兴趣。   “有话说,没话滚。”   这大概是他一辈子说过最粗鲁的话了。裴以安有些恶趣味地想,这就是仗着夫君有本事连骂人都做得这么顺理成章。非骚人也,非骚人也。   裴如华一双美眸直直地盯着裴以安,眼中的阴狠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吞掉。   “是你毁了裴家,你毁了我。我如今过得这般歌姬一样的日子,都是因为你!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裴如华漂亮的唇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我像狗一样伺候大皇子那个衣冠禽兽的蠢货才得了这次机会,你会明白的……我尝过的滋味,你都要轮番尝个遍才够啊……”   萧临逸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裴如华身上,其间的冷意冻裂了她脸上的表情。   裴如华只觉那人的气场铺天盖地从来小榷不了,瞬间如至冰窖。 第47章 围城 第四十七章 围城   裴如华朝着监牢往前走了两步,身子贴上冰冷的铁栅栏。   她摊开右手的手掌,白皙的掌心里一枚精致的黑檀香木的深色小盒子,盒子底下的一圈颜色更深上一些。   裴如华“咯咯”笑了两声,精致的脸被诡异的笑掩盖,瞳孔里一片疯狂。   “四弟不好奇吗?   这可是我托了好多人几番周折才从南郡淘来的好东西……”   裴以安的眼睛被小盒子吸引。   不是他真的好奇,而是他太熟悉那人手里的盒子了。   绛色暗纹隐隐在盒盖上绽放了一个“疆”字。   裴以安不禁暗暗自嘲,当时送到皇帝身边的底牌居然被翻出来用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萧临逸本想着提醒他那盒子里面的玩意儿,一看他滴溜直转的小眼神,心里门儿清。   漆黑的虎目冷冷瞥了一眼,打主意打到他的安安身上,就该要想想清楚后果。   裴以安两只手绕在男人背后,顺着他的呼吸起伏。无声的安慰着一心护着他的人。   不忘赏裴如华几个眼刀。亏他以前还觉着她心眼多是多了点,人是真精明……如今瞧着,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殊不知这副不加掩饰的模样落在裴如华眼里,直接激怒了她。   果然与疯子较量,吃亏的只能是正常人。   可惜,裴以安根本就不正常。   “别磨磨蹭蹭的,你现在应该把盒子里面的槿香蛊虫拿出来,放在我面前威胁我。   不用费力气吓唬我了,我又不害怕。   对了,别忘了用特制的檀木夹子,别的材质碰上蛊虫估计你那么多心思也白花了。”   裴以安懒懒靠在萧临逸身上,弹了弹手指。   槿香蛊虫的子蛊只要沾上皮肤,就会立刻破皮钻进受蛊者的血管里。半个时辰之后,受蛊者的身体会散发木槿花的香气,持续十二个时辰,全身经脉寸寸断裂,骨骼变形,生死不能,人亡香尽。   不过,这种虫子只能触碰人体和檀木,碰到其他东西就会化成一滩金水。   裴如华脸色微变,震惊之色不是作伪。   她如何也想不到,裴以安会连这东西都知道。   门外“嗒嗒”几声轻响,常维背着两手,皱着一对眉毛走了进来。   视线不经意落到裴如华手上,当即大惊。   几个快步走到牢前,一句“以安”含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余苦笑。   萧临逸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这般货色跟他抢人,他认真了就输了。   常维身后手捧漆盘的小内监垂着头上前一步,细着嗓子低低道,“大人,到时候了。”   常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怔了一下,才恍然后觉自己是来干嘛的。   “圣上……”   “拿来吧。”裴以安淡淡一句,脸上辨不明神情。   常维面上表情登时复杂。   “以安……”,常维闭了闭眼,“只要你指认世子的罪名,我会请求圣上对你从轻发落。”   裴以安好笑地看着他。   “不用了。”   “当年我不肯为了名利接受常老大人的恩惠,如今更不能弃我挚爱苟活。在人手底下残喘着度日,你没过够你愿意,但是我不想。”   常维脸色骤然发青,由青转黑。   裴以安此话本没那么多弯弯,裴如华在边上也云里雾里。   可这话过了常维的耳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看着裴以安仿佛别有深意的眼神,瞬间想起他难堪的过往。那是不光彩得来的荣誉,是只要裴以安活着就不会抹去的污点。   他眸子里的神色一再的变,里面的光点燃气又黯淡。   裴以安乐了。   “你看,我只不过是暗示了你的过往,你就想我死。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为了过去的情谊饶我性命。”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从头到脚虚伪的彻底。   常维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只半响,方低低笑了一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来人,送二位上路吧。”   “鸩酒难受是难受了点,听说其味却甘香,仔细品着去吧。”   裴如华玉手一伸,拦住了托着托盘上前的内侍,“大人且慢,我们刚刚不是说好……”   常维自然晓得这女人打了什么算盘,想的轻松。这二个人的尸身多少眼睛在盯着,真出了什么岔子还逃得了自己?让她进来不过是卖大皇子一个面子,如此毫不客气地打断裴如华的话。   “皇……”   “大人—”   窄小湿暗的牢房里四个人八只眼睛瞬间转移到来人身上。   “大人,”来人一身沾血的甲胄,气息不稳,匆匆跪地,“大人,卫城被破,叛军兵逼皇城,陛下急召众翰林议事。”   常维闻言狠狠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不甘地回首看了看裴以安。   不是他现在不想动手。他此行过于自信没带几个人。只有裴以安还好办,里面可还关着一个大梁的战神。短时间根本没法子奈何他们。   饶是不甘,常维也只好愤愤一甩袍袖,快步迈出了地牢。   他想到的,裴如华自然不会料不到。不知她想到什么,脸色白得纸一样。   戴上兜帽,也快步离开了。   裴以安注视他们离开的脚步,直至整个地牢重新恢复一片寂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看的宝宝不,,,捂脸,谢谢 第48章 流光 第四十八章 流光   “报——”   “王爷,人已带到,卑职先行告退。”   萧安南颔首,兵士自离去不提。   厚厚的帐篷帘子被小心地放下,萧安南座椅背后溜出了个模样精致的少年,两三步扑到来人怀里。   “安安——“   遗世独立的萧临逸额上青筋突地绷了绷。   裴以安弯着眼睛拍了拍曾解忧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你硬缠着王爷另派人送我们出来的吧……偏挑这要命的时候……“   “我怎么能看你在那里受苦呢?“曾解忧鼓起一边脸颊。   “是啊,我也想这么说,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你道谢吧。“   曾解忧转身扑进萧安南怀里,“你看到了没,都说他君子儒雅,合着那点子撒泼劲儿都撒我身上了吧。“   萧安南搂着人摸摸头,“谁让你招惹人家去。“   转而对着二人点头,“二位随意坐吧,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萧兄客气。是我们叨饶了。“   言罢便牵着裴以安的爪子落座。   裴以安撇嘴,虚伪。   曾解忧斜眼,矫情。   两个人交锋数句。   什么“王妃果真气度无双“,”不及令夫人才满大梁“,来来回回一大通,无非管好你家媳妇,别跟我夫人勾勾搭搭。   心里万分无言,裴以安还是伸了一只手摸了摸身旁男人的大腿给他顺毛。世子爷当真受用。   曾解忧一脚踢上萧安南的要害,脸上嫌弃毫不遮掩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再这么娘们唧唧的爷就不要你了啊……“   嘴上这么说,手指还是爬上萧安南的衣领替他掩了掩领口。   “这天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啊……“   “这边不比南郡,过了秋就这般天气,多穿些罢。“   曾解忧小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心下复杂难掩。什么时候,就这么自然的,把南郡当成家了呢。   只是揽住自己腰际的手又紧了三分。腰间传来的温度,消磨了一切伤痛和恩怨,甘愿沉沦。   温情不过稍许,话题便深入到当前的要紧事上。   “皇城这边情况我大致了解,昨日二府那边急召众干事议事,这里皇城被困,今天一早勤王令铁定已经发下去了。”裴以安偎在萧临逸身边,右手拇指的关节轻轻敲打左手的掌心。   “各地应急调来的勤王大军最少二十万,御林禁军可供调派的最多三万。”   “兵力看上去很大气,实则良莠不齐。尤其是地方兵的兵员素质,应急调来的上没上过战场还两说。单说各地的坐吃空饷的问题太严重了,一年一年的下来,别说二十万老弱病残参半,就是十万还够下面那帮泥腿子凑个□□日。冗兵冗权,我早就想过,来日大梁必在这上面吃一大亏。”   萧安南点头,“我们也做过估计。此次从军精兵五万步兵七万骑兵三万。照你所说属实的话,战况于我方预计出入不会太大,甚至还会超过预期的好。“   “不过……“   萧临逸单手扶膝,自信地勾唇,“萧兄只放心便可,禁军勤王军内外也包不上你饺子。“   这一回不只萧安南,曾解忧也疑惑地看着他。不过眼睛一转,瞥到了他身边坐的规规矩矩含笑抿茶的裴以安,曾解忧顿时了然萧临逸不要钱似的自信缘何而来。   曾经扬言要靠一张嘴行走江湖的裴一嘴,怎么可能被瓜瓜蛋蛋震乱了方寸。   茶盏上青花正浓时,袅袅生烟。   ……   四日过后。   “报——“   帐后蹙着一对冷硬浓眉的盖毅闻声抬起一双锐利的眼,直看得进来汇报的斥候小兄弟一个哆嗦。   “说。“   “是……“   斥候憋着一口气快速道。   “叛军派使者来谈判。”   盖毅,“……”   斥候,“……”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数秒,盖毅额上青筋微凸,“派何人,带兵几许。”   斥候小兄弟瞪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又赶紧闭上,“好像只有两个人……忘了问他是谁……”   盖毅觉得自己脑仁生疼。内心闪过无数个想把他拖出去凌迟数遍的残忍念头。   “你,出去,告诉他,滚。”   小斥候如得赦令,一溜烟儿地跑了。   裴以安毫不意外被骂。面对出来赶人的士兵依旧笑眯眯地牵着身边男人的手,彬彬跟人道谢,“在下晓得,有劳了。”   看得前面的小哥黑脸一红,萧临逸反手欲摸刀。   裴以安压根不见外,和和气气地在围栏外面一坐,逢人就跟人打听年方几许有无妻妾孩子几岁。   成功地于半个时辰后被下狱。   坐在牢房的稻草垫子上的裴以安毫不愧疚地慨叹人生无常,前脚走出来后脚就进去了。   盖毅脸色顿时又凝了一层。   他于大梁地方为官数年,自是晓得官府的大小阴影。所以第一次,于叛军也谈不上同情还是可惜,所以放他二人走。不多为难他们,也定不会做叛徒。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叛军派了个多大的麻烦过来。他们找到了军队最脆弱的一点去搅合,只要重击,便会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9章 攻心 第四十九章 攻心   裴以安闲的蹲在地上数发霉的稻草,手指戳了戳萧临逸的紧实后背。   萧临逸回首在他头上安抚地亲亲,又回过头接着研究困着他们的交错铁条。   指节连着在不同的地方敲了数次,吸引着裴以安也伸头去看。   萧临逸啧啧两声,“这工匠技术倒是妙,合缝很密。要是兵部的东西都有这手艺,我得少操多少心。”   裴以安把手放到刚刚萧临逸敲击过的地方,抿了抿嘴。   “手艺是好手艺,但这质地也太脆了。普通刀刃也罢,用你的白侯使劲儿砍一砍也就折了。”   萧临逸一脸嫌弃,“你拿我的指挥刀砍这劳什子……”人家白侯一削铁如泥的宝刀,听见这话得多委屈。   裴以安朝前一扑,挂在了萧临逸背上,两条腿紧紧夹住萧临逸的腰身。   萧临逸把他朝上托了托,一手虚扶他侧腰。   “我们猜还有多久送上门来给我解闷的人会来?”   说这话时,裴以安眼睛朝着一边动了动。   “成啊。”萧临逸嘴唇贴上裴以安的耳朵,潮热的暧昧气息滚进耳畔。   “我们打赌,你赢了晚上我主动,我赢了你主动。”   裴以安撇嘴捏着男人脸颊的软肉,“世子脸皮越发见长啊,白日宣淫对得起你萧家列祖列宗么……”   “哎宝儿,”萧临逸摇摇脑袋,“咱俩两情相悦碍着老祖宗啥事……”   裴以安撇嘴,掸了掸衣裳下摆的浮灰。   “将军也听的够久了吧。”萧临逸合掌拍拍手上粘的尘土。   木门应景地“嘎吱”一声开了,盖毅一身战甲走近铁牢。   “下官为官多年,一直敬仰大梁战神。”盖毅冷着一张脸,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大梁重文轻武,他半生戎马纵然,见过太多明争暗抢。所以他敬重萧临逸。是这个人在国难之际扛了大梁北僵的战旗,撕了与狄子的合约,杀到了狄人的家门口。   但是这个人他叛国。   正即正,邪亦邪。   错了就是错了。   “违逆君主是为不忠,抛却大义是为不仁。”   “世子怎能为己私利而作不忠不义之人?”   裴以安一挥袖子挡在了萧临逸身前,平静地看着陈词激烈的盖将军。   “何为忠?何为义?”   裴以安启唇,“将军口口声声家国大义,可你满腔记挂的未必是家国大义。”   “天子不仁,亲近佞臣猜忌忠良。只他为了安逸的三次合约,多少家破流亡,多少妻儿离散将军看不到吗?”   “无数将士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将军看不到吗?”   “狄子屠城,血染边塞千里黄沙,将军看不到吗?”   裴以安直直看进盖毅的眼睛,将他一瞬而过的伤痛尽收眼底。   “若是推翻这样的一个王朝叫做不忠不仁不义,”裴以安淡然地挽上身侧男人的手臂,“那么无妨。”   不忠不义又如何?“我支持世子所做的一切决定并为了我的男人骄傲。”   “倒是盖将军,”裴以安收回锁紧的视线,“以安倒是觉着,将军心里装着的,并非家国,更多的是怕日后青史一笔叛臣毁了一世英名。”   盖毅铁青着脸摔上了门。   裴以安舔舔唇角,靠在萧临逸身上,“累死我了,可算是说了个痛快。将军心不定,下面的仗可不好打。接下来的就看解忧他们那边的安排了,哎,你怎么不说话……”   裴以安收到世子殿下疑似含情的表情,很是惊恐啊。   萧临逸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我在想以安刚才说的霸道的话……”   裴以安推开他,“我什么时候……”   萧临逸清嗓子,“……为我的男人骄傲……”   “宝儿,你能再这么说一次么……”   裴以安,“……”萧临逸你幼稚不幼稚啊   ……   “我说,你接下来的十天不许碰我。”裴以安给了萧临逸一个面无表情的脸庞,顺便威胁,“别忘了我稍稍会那么点医术。”   “你万一没忍住我倒是没所谓,但是我一不小心落在你的点心盘子里什么药材害你不举可就麻烦了……”   “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个庸医啊,庸医怎么会治病呢对不对。”   说着,裴以安一屁股坐到稻草垫子上,从鞋底抽出一根铁丝摆弄。   “爷这点看家本事啊,都快被曾解忧那个傻帽儿抖落干净了……”   萧临逸蹲在他旁边抱着膀子,裴以安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他。   一个老爷们这么蹲着确实有点苦哈哈的。   “稍稍等我一下哦,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萧临逸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断起身走到铁栅栏旁边,“咔吧”,“咔吧”,“咔吧”三声,三根围杆应声而断。回身继续看他。   裴以安淡然地任他看了一会儿,自若地把铁丝塞回鞋底。   暗自点头,不愧是大牲口,这手劲,要得要得。   ……   “报--”   盖毅正坐在案头翻看临时送来的战报和地形图,沾着朱砂圈了好几笔赤字,闻言蹙眉抬头,“何事?”   “大将军……”   “卢将军他……他被叛军劫走了!”   “砰-”   盖毅倏地站起身子,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烦躁粗暴地揉揉眉心。卢将军是勤王军里难能的大将,就知道那二位来此不会那么简单。   “来人,把叛军使者带过来。”   “这……”   “嗯?”盖毅一眼扫过去,斥候连忙低头答,“报告将军,刚才守牢的士兵发现,牢狱被人用蛮力破坏,叛军使者跑了。”   侍从把椅子扶起来,盖毅坐下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半晌,睁开眼,“传我令,让地方将军各自安抚军中兵士,军心务必稳住。”   “另外,给叛军去一封信,探探”   “是--”   “嗯,去吧。”   待斥候出了帐篷,盖毅仰首看着篷顶出神许久,方起身,托起茶杯,喝干了一杯浓茶。   深褐色的茶渍在青瓷杯里,留下浅浅的一圈印痕。 第50章 纤尘 第五十章 纤尘   那日曾解忧带人劫了卢飞汆之后,就把人关进了临时搭的帐篷里锁起来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任他痛骂就是不出面。   “天啊……又开始了……”曾解忧捂着两个耳朵倒在书案上。对面左画云气定神闲地描丹青。   自从卢飞汆被劫来以后,每日一到亥时一刻,卢小将军必定先是一番杀猪一样的嚎叫,然后开始喊破口大骂萧安南个贼子,问他敢不敢出来光明正大的对决。直到子时才歇晌。   于是整个淮阳军内部人员被吵得集体失眠,高层人心惶惶,大半夜不睡觉执子对弈互批公文。   “师傅,”曾解忧有气无力地唤了对面的左画云一声,内心挣扎了下,然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我们可不可以把他放走啊……”   左画云摇头,“不成,时机不到。”   “那我可以克扣他的饭菜吗?”   继续摇头,“必须保证他的身体无恙。”   曾解忧看着他不语。   左老神仙头也不抬,“王爷没工夫陪你吗?纵得你来老夫这里撒泼。”   曾解忧两手托腮整个儿上半身趴在桌案上跟左画云撒娇。   “师傅以后别自称老夫了,你才不到四十哪里老了啊。而且我师父仙风道骨,风姿绰约,哪里是凡人比得上的。”   左画云很是狐疑,这个臭小子不会是有什么麻烦事要找上他吧。   “王爷近来很忙?”左画云伸手过去就是一个暴栗。   “哎呀,师傅你打我干嘛……”   “不孝徒弟,还敢拿你师傅打趣。书都读到大哈肚子里去了啊,风姿绰约那是形容你师傅得嘛啊?”   “嘿嘿,师傅啊,你可爱的徒儿呢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左画云心知要坏事。   果然,曾解忧贼笑了两声,“我前两天跟林将军打了个赌,哎,师傅你别急,我输了但他也没赢。这不,你看看这个……”   曾解忧从怀里小心地摸出来一块小物事,谄媚地笑着递到左画云手里。   “这是……镶金的和田玉……成色倒真是不错……”左画云啧啧两声,把玉握在手里把玩。   曾解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笑,旋即正色道,“师傅你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就不能始乱终弃了,我已经答应林将军把你嫁给他做媳妇。师傅,从小你就教我们做人要重信重诺,答应了人家的事情跳进油锅里也要完成。况且也不是进油锅,只不过是嫁人而已……哎,救命啊……”   左画云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转的越来越黑,最后干脆怒极反笑,提了一旁的长剑就追出去。   “好啊,做人要重诺。我今天就先一戳子捅死你然后再自裁!”   萧安南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手里晃了晃。茶香顺着杯沿四溢。   “卢将军,”他垂头看着冷气外放的卢飞汆笑了,“条件我都开在这里,将军若是答应,吾即刻下令,待将军如坐上宾。将军想征战,吾亦会让将军称心。”   回应他的是卢飞汆鼻子里喷出的热气。   萧安南也不恼,继续道,“若是将军不愿意,那萧某人也不勉强。吾敬卢将军铮铮铁骨,愿予将军回去。”   卢飞汆脑袋一下子抬起,狐疑道,“你当真愿意放我回去?”   “看来将军是执意一心向着皇城了……”   “那是自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为了点好处就当叛臣了。”   这句话出来两人皆是一怔。   后面跟着的兵士咔嚓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大胆!”   卢飞汆自觉没趣,别过头也不嚷嚷了。   萧安南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把刀收了。自己转身出了帐篷,眼底是一抹复杂的神色。   萧安南苦笑,若是皇帝给他活路,他何至于冒险背上千古骂名。   经此一役,如若失败,那他就是篡位未遂;如若成功,也不过枭雄是尔。青史上叛将二字将深刻于他的骨髓。他早就退无可退了。   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心底涌过的暖流漫过经脉,如甘泉滋润久涸的黄土那样舒畅。想到他家的傻小子给他系领子时絮絮叨叨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到底人活一世,自问不负苍生就是。到底他萧安南是个俗人。毕生所愿一为继父遗望,为大梁江山扩土保疆。二为父母英魂不远,散尽尘埃万世安详。三为情之所寄挚爱安康,岁岁桃花满枝芍药香。   次日,裴以安和萧临逸回营,带了一布兜的小吃。   “哎,以安,”曾解忧扒着萧安南的一边肩膀,“你们不厚道啊,出城溜达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另一边站着脸黑的不正常的左画云,被林真搭着肩膀,僵硬地抽动嘴角。   裴以安转转眼睛,摸了摸下巴。   他不过三日没回来,看这情况,林将军是把他师傅拿下了。不过,这怎么瞧怎么别扭啊……   “还带着你,”这样想着,他说出来的倒是另外一番话,“就你那个半吊子的轻功,带上你一旬都回不来。”   众目睽睽之下,曾解忧倒是一点不好意思也无,头枕在萧安南肩膀上悠然道,“跟你实话说吧,老天爷给了我这么聪明的脑子就一定会让我失去一些东西,譬如……”   “譬如心眼。”裴以安翻了个白眼,“傻不傻啊你。”   拉着萧临逸的胳膊越过众人朝着帐篷走去。你们倒是两袖空空,他家男人还两手的包袱呢   裴小心眼计较着。   惦记着他刚买的牛肉干小炸鱼,裴以安午饭没噎几口糙馍馍就回了帐篷。   正赶着干嚼牛肉干的档口,曾解忧大大咧咧地走进来,顺手从裴以安手下夺了一把食扔进自己嘴巴里。   一边嚼着裴以安心爱的小零嘴一边说着让他吐血的话,“你先别气,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说正事你放开我的牛肉干!”裴以安眼睛都红了,撒丫子朝他扑过去,“我吃了好几天干馒头了,好容易说服萧临逸那个管家婆松口,你赶紧给我吐出来……”   曾解忧一面躲他一面又伸爪子抓了一把小炸鱼,“我偏要吃,你才吃几天的牢饭啊,我都快吃吐了……”   于是裴以安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牛肉干和小炸鱼连锅端走了……   咔吧咔吧圆眼睛,确认人连影儿都走没了,唇角才勾出一抹坏笑。   说你傻你还不信。贼笑着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牛皮袋,裴以安幸福地咬着里面的煎饼果子,顺便往端水进来想给他擦脸的萧临逸嘴里喂了一口。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曾解忧又折了回来,还带上了萧安南。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有啥想法都可以跟我说捏。谢谢看文的宝儿233 第51章 通敌 第五十一章 通敌   萧安南真的来萧临逸二人的帐篷里谈了一下午的正事,曾解忧直到临走的时候依然愤愤,无视掉裴以安斟茶讨好他的举动。   “我跟你说裴以安,这个事儿,我一个月都不会原谅你。”曾解忧抱个膀子,眼刀嗖嗖嗖往裴以安那里飞。   “知道了,那我一个月以后再跟你说话。”   裴以安摸摸鼻子。   都快忘了这小子的狗鼻子了,打小嗅觉就好使,胃不好还专门往吃的上盯。   从在帐篷里闻到煎饼果子味儿就开始炸毛,骂他抠门□□食。   像这样对付炸毛的傻子,裴以安通常采取不理不问装聋的政策。   反正傻子也不记仇。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萧安南带着林真押着卢飞汆站在皇城底下超上面骂阵。   黑云压城,笼住了整个皇宫。   “喂-”,萧临逸二人端坐于马上,身后是被绳子绑在马上的卢飞汆,林真于城下,仰首朝城楼上喊,脸上还带着武将专有的豪气笑意,“我们大将军不舍的猛将折于手,特将卢将军送回,我们也不多要,就十万石粮草换一个声名赫赫的良将,朝廷不亏。”   卢飞汆在马上不停挣扎,战甲碰击的声音作响,下面的战马不安地甩了甩蹄子。   “萧安南,你不要脸!出尔反尔的小人!”   “卢将军别搞错了,萧某只是说放将军回去,没说怎么个方法啊。”   卢飞汆一被压上来就明白了萧安南打的什么弯弯绕绕,他分明是想用自己来动摇军心。皇城里的人拿不拿得出十万石粮草还两说,就是此时的勤王军内部,估计都要炸了。   城墙上的兵士商量片刻就派一人去大内禀告了。余下的人既不搭茬,也不出城。   没了卢飞汆个搅屎棍,南郡大军该休息的休息,该工作的工作,乐得一派安宁。   先沉不住气的是勤王军。   “大将军,这……”   盖毅两指捏了捏鼻梁,“沉住气。”   “可是,卢将军还在叛军手里,朝廷也一直押着不安排人交涉,士兵们都猜测朝廷是想放弃卢将军,现在军中都闹起来了……尤其是卢将军麾下的兵士,都吵着要说法呢……”   盖毅剑眉紧蹙。   “传令下去,行事有出格者,一律军法处置。”   “……是……”   根本就不是猜测,盖毅苦笑,朝廷就是想松手卢将军放任处置。   十万石粮草被围困半月的皇城根本拿不出来,那帮酸儒此刻怕是还在猜测卢将军是不是被策反了……   松手一员大将又把军心搅得不得安宁。   盖毅眉目间皆是疲惫。叛军里面怕是卧虎藏龙。大梁外患日嚣尘上,皇城边上这一场仗,又要打到几时……   “这回可够盖毅头疼的了!”   曾解忧冲进帐篷抓过茶杯干了一杯水,摊在椅子上手指摆弄着两枚铜钱,兴致勃勃地跟裴以安嚷嚷。   “唔,”裴以安泰然自若,“别高兴的太早,盖毅从军多年,安抚军心是迟早的事情。”   曾解忧也不急,两手托腮看着裴以安优雅又讲究地先斟后抿再两指掐杯品一品的喝茶,“几把碎末你也能喝成这个德行也是服你。”   裴以安不想搭理他,嘴上还不饶人,“这是生活的态度。懂不懂。”   “不懂。”曾解忧呵呵笑,“你先说说你的法子,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   裴以安摇头。   臭小子,还治不了你了呵。裴以安对于他的随意使唤极度不满。   “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萧临逸和萧安南两个默契地低头喝水不搭茬。   曾解忧到底先沉不住气,“我就是想着,在盖毅反应过来之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主要就是策反他。”   “你说你的呢。”   “哦。我也觉得。”裴以安点头。   盖毅刚正不阿又怎样,只要他拦不住朝廷放弃卢飞汆,他就挡不住军中悠悠众口。   “找人谈判,但是不要逼急了,给头狼松两口气。”   帐篷里点起蜡烛,残影照在布幔上。   心底涌起的,是对这个王朝最后的捍卫者们的悲悯。   常维面不改色地避开砸下来的杯盏,挪了挪膝盖,免得跪上碎瓷片。   勤政殿里跪着的其他几位大人更是一声也不敢吭,由得老皇帝在上面怒火冲天。   这是卫城被破以来,老皇帝生的两手两脚数不过来的气了。   “他们这是逼朕往火坑里跳啊,他们好大的胆子!”   一众官员大气也不敢出。   谁不知道卢将军被绑着威胁皇帝换粮草一事。   常维诧异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腹诽,他们不只大着胆子想,还大着胆子干了呢。你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他倒是惊讶老皇帝居然还能猜到他们是在给他挖坑,看样也没老糊涂么。   文帝对底下这群出了事情只知道低头下跪臣惶恐的官员极度不满,眼睛一扫落在常维身上。   常维是他新提拔起来的文官,正好就借此试试他的忠心。   老皇帝打定主意开口,“常爱卿,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常维嗤笑他死到临头还不忘摆谱的行为,面上还是一派恭敬。   “以臣拙见,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皇帝本以为他会说惶恐不敢的振振之辞,却没想到他真有法子,脑中一转。“爱卿直言无妨。”   “依臣之见,可以动睿王这根线。”   众臣俱是一惊。   礼部侍郎后知后觉地跪行几步,托着他的竹箓深深叩首,“陛下三四啊,睿王到底是皇室贵族,无大错下动不得啊。陛下。”   其他人连面面相觑都不敢,朝廷面临着改朝换代的风险,谁会冒险这个时候出来当刺头啊。   老皇帝无视了他。   “睿王教出个叛臣已经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了。此事就依常爱卿所言,全权交与爱卿负责。”   常维眼中波澜不兴,“微臣遵旨。” 第52章 胁迫 第五十二章 胁迫   睿王府。   “王爷,这下可怎么办啊……这……世子也太不懂事了……”许侧妃一面拿着绣纹精致的手绢擦眼泪,一边给萧临逸上眼药。“他这一叛乱,妾身倒是无妨,可是王爷和承瑾怎么办啊,承瑾还这么小……呜呜……”   睿王爷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一掌拍上了楠木的桌子,嘭一声响,“这个逆子……”   秦蝶儿心里冷笑,柔夷抚上了睿王的袖子。   “王爷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睿王被这样安抚,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你且放心,总会有转机的……”   许侧妃最看不得秦蝶儿光天化日下耍狐狸媚子不要脸的勾引男人,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还敢打扰王爷?”   “妾身……妾身不是这样想的……”秦蝶儿眼圈登时红了,似是要争辩,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红着眼睛垂下了头。   睿王颇为闹心地看了一眼许侧妃,也懒得跟她吵嚷,低声安慰受了委屈的秦蝶儿。   许侧妃气不打一处来,又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把气憋回肚子里,默不作声地抹眼泪。   秦蝶儿顺过气来,含怯地抬头看了睿王爷一眼,眼里的欲言又止十分明显。   “王爷……妾身……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有事就说吧。”   “这……妾身虽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妾身能管得,但是妾身还是想跟王爷提一句……”   “如今世子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味逃避也不是个法子,妾身想着,我们可以提前跟世子断了关系……这样,也可尽力保住整个睿王府啊……”   秦蝶儿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睿王的神色,“妾身也只是胡乱想想,王爷不必太在意……”   许侧妃眼珠一转,有些话她说不得但是秦蝶儿说得,“我觉得这话不错,世子拖累了全府,本就该如此……”   “你闭嘴!这种事情还容不得你一介女流置喙。”   说是这样说,睿王爷还是在心里思量这样做的可行性的,还有皇帝放过他们的可能性。   睿王爷手里的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来来回回几遍。   终于像下了决心一般背着双手走出了正堂。   书房。   睿王爷传人研磨,于熟宣上一笔一划写下关于萧临逸的八大罪证,以及废世子清玉牒的请示。   “来人,”睿王爷看着墨迹在纸上一点点变干,把东西装进信封里,盖上自己的大印,“把这封信送去恭亲王府上,请他裁决。”   看着侍从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睿王爷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现了一个女子极美的容颜。   “你会怪我的吧……”睿王爷一阵失神,“我对我们的儿子一点也不好,我逼他娶了男妻,无数次起了废立的年头,现在我亲手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怪我是应该的……”   “这许多年,我只要看见他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扶皇兄上位的母家……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死都死了,安分一点不好吗……”   窗外的梧桐树下树影婆娑,不改当年。   ……   “常大人客气了,谁不知道常大人是如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啊。”睿王爷跟常维不动声色的寒暄,心里大概清楚常维是来意,八成是上面那位的意思。想到这里,睿王爷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是吗?”常维看着庭院中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王爷相必也知道,圣上因世子的事情动了大气,少不得要请王爷和府里人走一趟了。”   “哎呦,常大人,这可不行啊。”   睿王爷干笑一声,无比庆幸自己先前做得准备。   “王爷这话说的,您是叛臣萧临逸的父亲,这是坐实了改不了的事情……”   “大人且慢,大人此言差矣。本王此前已向掌宗庙诸事恭亲王递交了废除睿王世子的请词,恭亲王爷也给了小王回复。大人不妨看过信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常维接过信件,眉头拧了起来。   怪不得来时路上有那么些人盯着自己。宗庙那边已经干涉进来,皇帝再一手遮天,也是不敢再宗庙的事情上放肆的。   常维暗自斟酌两厢得失。   ……   “请大将军派使者接回卢将军——”   “请大将军派使者接回卢将军——”   勤王军营地里,卢将军麾下士兵跪了一地,朝着盖毅帐篷的方向齐声喊话。   军帐里,八位议事将军看着面无表情的盖毅大将军,大气也不敢出。   盖毅手指规律地一下下敲击棕色的圆木桌子。   “大将军,老身以为不如就按他们说的办吧……”   “不可,那样岂不乱了规矩?军中威信何在?”   “但卢将军好歹是我大梁一员良将,怎么能放任叛军对他为所欲为呢……”   “可是……”   “都住口!”盖毅两指揉了揉眉心。“将军们先尽力安抚军中将士,此时本将军自有决断。”   “大将军……”   “散会!”   众人无奈,也只得听令行事。   盖毅一个坐在帐篷里,喃喃自语,“裴以安啊裴以安,你真有本事啊……”   良久,盖毅直起身子,“来人,送封信去南郡军营。”   ……   裴以安接过曾解忧的随从送来的信纸,拆开一阅,登时乐了,“哈哈,时机终于到了。”   把信纸凑到红色蜡烛的火焰上面,就着烧了,然后转头看着侍从,“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按照计划行事。”   裴以安看着缓缓顺着烛身滴淌的烛泪,思索着三日后的事情。   蜡烛快要燃尽,桌上投下一片黑色的人影。   萧临逸把在趴在桌边睡着的裴以安抱起来小心地搁在帐篷里临时搭建的床塌上。   轻手轻脚地帮他盖好被子,在他头上烙下一吻,才出了帐篷。   走到士兵身边,给他个轻声的手势,士兵这才小声回道,“刚刚斥候在护城河边发现了埋伏的痕迹。”   萧临逸点头。禁军夜袭九成是奔着粮草来的,老皇帝这么急着动手,皇城里面的安排该是成了。   萧临逸朝皇城上方看去,锐利的目光里面是睥睨天下的风采。   龙行於野,方可见实材。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头填坑的蠢作者,谢谢看文捏 第53章 回信 第五十三章   京郊之地,没什么好藏身的木林。   夜幕下不甚清晰的半人高的草丛里传出来轻微的细碎响声。   萧临逸鹰眸淡淡扫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离开了。   玄色的衣摆擦着略带干黄的草叶,脚步声分明。   躲在暗处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等着脚步声过去许久才有了动作。   可惜夜幕遮盖他们的身影,也限制了他们的视觉。   他们没有看到,萧临逸的手在身后缓慢而清晰的比了几个手势。   一面朝前走着,一面留心着身后的动静,萧临逸勾了勾唇角。   既然老皇帝上赶着送把柄到他手上,那他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   次日清晨,南郡军营里面的风吹的稍稍有那么些不同。   “裴先生,大将军请您过去一叙。”   临城脚下,跟皇家彻底光明正大的撕破脸后,南郡军上下齐称萧安南“大将军”。   裴以安睡眼惺忪,迷糊着坐到桌子前面咬了口干饼。   “大将军找我?”   萧安南一大早的找他,萧临逸也一宿没回来。看样子军营里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这就走吧。”   来不及多想,裴以安拍拍手上碎渣,跟侍从出了帐篷。   路上,兵士甲胄穿齐,正在操练。   裴以安揉揉耳朵。这么近距离地听那些“喝--”“哈--”的吼声真有点震耳朵。   不过也好,这么一震,脑子反倒清醒许多。   果不其然,一掀开主帐的门,一串脑袋滴溜溜地转过来。   人来的到齐全。萧安南,曾解忧不必提,他师傅左画云,还有林副将,另外还有两个将军也都在。   裴以安顶着这些视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到萧临逸身边,那地方给他留了把椅子。   人齐了,萧安南微一颔首。   “昨夜我军粮草营遇袭,萧先生警敏,方避免我军大损失。先请萧先生把作夜的情况说一下。”   萧临逸点头,“夜袭者冲突过程中六人身死,落网十二人,其中五人咬舌自尽,另外七人尽数看关起来。”   “夜袭粮草者共计一十八人,个个出手狠厉,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那就只一种可能,这些人全部都是皇城的死士。”   在场所有人不论之前是个什么态度,听到这句话,纷纷肃穆了表情。   就连曾解忧都轻蹙眉头,“皇城的死士?排除保命用的禁卫军,那就只可能是历来大梁每一位君主都会养的暗部……”   萧临逸点头,“不错。”   昨晚事发突然,他也顾不得避嫌。倒是探出了夜袭者的身手。那样的搏斗技巧,甚至于大内的功夫,绝不是普通的死士做的到的。   一位银须的老将军捋着胡须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我们是不是不用等勤王军那边的答复了?”   话音一落,在场诸位神情各异。   萧临逸眉头皱起,想说什么。被裴以安拉了袖子。   喝了口茶水,裴以安淡然道,“此番种种也不过是吾等猜测,具体情况还要看左参军那边的审讯情况……”   “哼。”   裴以安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将领,一身甲胄,面露傲慢。   “这有些人呐,总是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肆意插手别人的军中之事,坏了事的时候又躲起来做臭虫。”   这话一出,萧临逸和裴以安倒是没甚表情,曾解忧冷下一张精致的小脸。萧安南脸色也不怎么好,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这个将军是萧安南的父亲,也就是前南郡王,他的得力干将的后代。   对于父亲的亲信,萧安南一直以礼相待。如此做不过是不愿老将心寒,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心思。   裴以安眯了眯眼,攥住了萧临逸的手示意他安心,自己当头迎上了炮火。   “消息仅靠推测,尚不明确。这种情况下鲁莽决定,出了乱子你当真负的起责任?别急着答应,先不说空口无凭,只说南郡在此间的将士们若是真出了差错,你一条命赔得起么!”   那位将领被堵的脸色一僵,武官总是说不过文人的,也没有文人那种我对了也是对了,错了也要说对了的那种胡搅蛮缠精神,终究没再说话。   裴以安不再追究,见好就收,继续坐在萧临逸身边假装空气。   眼下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拖上一阵子了,希望盖毅能快点想通吧……   十万无辜的勤王士兵,和乌烟瘴气的王朝。孰轻孰重?自古无解。谁能破局?   “报--”   帐篷里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小斥候通报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场面。   “勤王军来信,请大将军亲启。”   萧裴二人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再一次踏进勤王军驻军的地盘,裴以安不由感慨,“第三次来了……”   萧临逸点头,“确实难得。”   不过这一次,双方均带着和谈的态度。   盖毅依旧那么大刀阔斧地坐在主位,只是神色间是难掩的疲惫。   他们俩倒也懂,这段时间盖毅所背负的压力太大了。   百姓和家国的问题无解。又夹在将士和皇帝之间两头受气。不上火才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54章 备战 第五十四章 备战   和盖毅的谈话顺利的让人心酸。   裴以安出了营帐,脑子里面还是盖毅临别时看向他的深深一眼。   “你放了卢将军,让朝廷疑心勤王军。放出风头,扰乱军心,逼盖某人不得不妥协。”   “这一切,不都是你所希望的么。我盖某人戎马一生,栽在此处,不怪先生。只希望先生能恪守本心,还大梁一个太平盛世。吾方不悔今日之决心。”   把话全部说开的盖毅大将军再不复从前意气风发,那股子精气神尽数湮散。   那一瞬间,裴以安心底的愧疚泛滥而出。   临城而望,不由出神。   当日随萧临逸出城南下,春江潮水,好不惬意。   如今不过半年光景,物是人非,江山空好。   谁人造因,谁人造孽。都理不清。   头上倏然一暖。   萧临逸厚实的大掌罩上他脑袋,把他的头扣在自己怀里。   “京中人常道,裴家小四一张嘴,最是得理不饶人。”他听见抱着自己那人这样说,“他们怎知晓,这人心肠才最是软乎。”   “若没有裴小四的豆腐心,我身上的杀孽只怕要惊起阎王爷。这样多好。”   裴以安在他怀里勾起唇角,又蹭了蹭,猫儿一样。直把束发的木簪蹭的松松缠在发间才停下动作。   干脆地抽下簪子披散着头发,笑吟吟地拉起萧临逸的手,“我们回去吧。”   到了营地,二人前去萧安南的帐子复命。   萧安南照例传唤军中掌兵将军共同议事。   “盖毅空口那么一说,万一打起来在我们身后捅刀子怎么办?裴小先生能担得起么?”   裴以安在心里扎小人。好你个老匹夫,你还来劲了。   面上还是十分耐心,手指朝摊开在桌案上的合约点了一点,“并不是空口无凭,盖将军与我军签了合约,白纸黑字做不了假。”   “一张合约能抵个什么?你要合约我能给你签个十张八张的,该打的时候不是照样打你!”旁边几位将领也表示赞同。   曾解忧的脸登时黑了。合起伙来欺负他兄弟啊。   裴以安脸上却温润不改。   他也知道一张合约不顶事。虽说清楚盖毅为人刚正不阿,应下的事情绝对会信守。但是他明白别人不信啊,这才硬着头皮跟人要了一纸文书。   战场上向来合约最大,谁知道这帮老匹夫不买账。   裴以安吐出一口气,问他,“裴某拙见,那依将军之意,此事如何处理是为妥当?”   那将领哼了声,不屑道,“当是逐个击破。趁着朝廷疑心的时候,把勤王军打散,再回过头来打皇城。”   裴以安点头,“此计可行。敢问将军,勤王军遗兵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那还用问?做俘虏安置啊。”   “将军可知,每日南郡军用粮几何?”   “……”   “我告诉将军,南郡将士驻军于此,每日用米两万石。”   “……”   “这还不算其他的草料,粱粉。由此推算,假设俘虏在我军,则每日至少粮草不下这个数。”   裴以安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眼睛盯紧那位将军,“勤王令发,各路戒严。我军从南郡运来的粮草也不过还够月余。照将军所言之计,勤王军还没拿下来军中便要饿死大半。”   “何况到那时,怎保朝廷那边不会出手相帮?!”   那位将军被堵的脸色涨红,也不得不承认裴以安的话是对的,用眼睛剜了他一眼,悻悻闭了口。   萧安南转头去问左画云,“左军师意下如何?”   左画云神秘莫测地眯眼一笑,“老夫以为此计可行。”   “南郡军队以勇猛果敢著称,可这些年下来,怕是被压的消了锐气。”   这话可一点不客气,就差指着他们鼻子骂“没骨气了,左画云这话一出,顿时收获一地怒容。   “师傅,您还没到不惑之年呢,就成天老夫老夫的自称,您不腻的慌啊?!”曾解忧一脸恶寒。   左画云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看你是活的膩得慌了。”   萧安南干咳一声,“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几位将领心里再如何各有千秋,也被左画云一句“没了锐气”激起了血性,纷纷应是。   裴以安不得感慨一句,老谋深算。   接下来谈的攻城之事,裴以安不太插得上嘴,他囫囵个整理脑袋里面的想法,闭目养神。   好容易熬到散会,也是正午了。裴以安想想伙食就头疼。   头疼也没法子,萧临逸是不会纵着他不吃饭的。   好在萧临逸偷着给他藏了一小盒牛肉酱,就这酱干噎了两个喇嗓子的馒头之后,赶紧拉着萧临逸回房。   “我跟你说,攻城绝对不能硬攻。”   萧临逸蹙眉,这个他也没法子。南郡的将军们要强攻入城,这样损耗太大了。而且禁军虽是数量上不占优势,却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强行攻城吃不了好处。   “我想着不如派两个轻功出众的,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守城军把城门打开……”   “不行。”萧临逸面无表情。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裴以安是在这里等着他。   “放任你去冒险,我做不到。”   “哎哎,”裴以安无奈,就知道你不让,“你听我说完嘛,我们两个一起去。”   裴以安如此这般的解释,再三强调被发现就赶紧跑的问题,终于让萧临逸勉强点头。   “放心吧,我小时候师傅给我算过命,虽然早几年命途多舛,后半生却是安稳命,没事啊……”   萧临逸无奈笑笑,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到床铺上。   “你先睡一会儿,我去找萧安南。”   裴以安知道他这是同意他说的方法,乖乖顺着他的心思,躺平闭眼睛调整呼吸。   萧临逸给他压紧被角,等人睡熟,才在他前额一吻,独身出了帐篷。   脚步声渐远,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哪里有睡觉的样子。   就冲着萧临逸被下狱那会儿还紧着想把他送出城的架势,他怎么可能相信萧临逸会真的放他去冒险。   轻手轻脚地下床,往被子里塞了一团衣物,便摸进了萧安南和曾解忧待的帐篷。   萧安南果然跟萧临逸去商量事情了。帐篷里只有曾解忧一人。   这人正懒散地歪在塌上看书,见裴以安来没什么反应。   “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找我?不抱着你家世子卿卿我我……”   “啧,”裴以安也不反驳,翘着腿坐在他旁边,“我有个好玩的事情做,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估摸着还有三四章应该就能完结,脑子里面还有两个零碎的故事放番外,我争取一两天撸完。   总之谢谢看文,谢谢~ 第55章 夜袭   曾小少爷就这样被一句蛊惑了。   裴以安在心里贼笑。   先跟他大致说了说计划,末了不忘叮嘱,   “你给萧安南留封信,让他们知道咱们去干嘛了。”   “嗯,知道。”曾解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种事他从前没少干过。   写好之后,示意裴以安来看,“怎么样?”   裴以安凑过去,见纸上两排龙飞凤舞的飘扬字:我和安安去做大事了,勿要大费周章的来寻,会打草惊蛇,下场难测。   裴以安读完默然。他还真的是低估了曾解忧勾人心火的本事。   “好了换换衣服。”裴以安顺着天窗看了看日头,离天黑下来估计还要两个时辰又估算了下脚程,“咱们俩先出发,一个时辰赶路,一个时辰休整,刚好赶得上。”   “按你说的办。”   于是这俩人一人一个的包袱,提起轻身跑路。   虽说裴以安平日里总调侃曾解忧的轻功差劲,但是事实证明,曾解忧的功夫还是到家的。   赶路归赶路,天还是要聊的。   “我刚到南郡王府做清客的时候,都要憋屈死了。你知道那种全府人都把你当祸水和江湖骗子看的感受么?真是气死了。”   裴以安怜惜地看他一眼。   那时候仇人不能手刃,才能也不被重视。那种煎熬的苦楚太重了,压的这个正当年纪的少年喘不过气来。   “到底不是苦尽甘来了,你卜卦象该明白好事多磨啊。”   曾解忧苦笑,“你能看到的是甜的,可这甜的滋味下面各中辛酸是看不到的。”   “我做清客,有人说我是江湖骗子,后来成了被王爷重视的神算子,又被人叫祸水。世事那样一环扣一环。”   “他登大宝继父志,我报血海之仇,听起来很痛快。可是之后呢。”   “之后神算也没什么用,在后宫乖乖做一只金丝雀。他需要子嗣生息,要往宫中接女人。”   裴以安皱眉,“你这些想法跟他说过吗?”   这样的曾解忧很少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个潇洒神秘的佳公子。裴以安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跟他说?”曾解忧不甚在意地笑笑,“跟他说有用吗?何苦添他苦恼。就这样吧,我既不忍心看他绝了子嗣,与其看他与女子缠绵,还不如眼不见为静。”   他说那话时眼睛里面的决绝,让裴以安一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为难纠结的事情,但是既然曾解忧不肯说,他也不会逼他。   “你有什么打算?”   曾解忧瞥他一眼,知道他不会告诉旁人,“我在江南置了座小院。”   “天下大定之时,曾某也该功成身退了。”   裴以安沉默了稍许,缓缓道,“其实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无道理。”   “这样也好。你自己冷静的想想清楚,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曾解忧乐,“这么明显啊?”   裴以安没搭理他,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呗,还走到江南,离那么近还不是盼着心里头住的人找到他。   皇城在视线里逐渐放大,二人收了杂念,脚步放缓。   落霞满天,孤雁齐飞。   “他俩能明白我们的意思吧。别再到时候没人接应,不是白干了?”   裴以安瞪他一眼,换衣服的手上,“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脑子有水啊。”   “切。”   黑云压顶,暮色渐浓。   “哈欠。”一个架长|枪的兵士扁了扁嘴。   “一连七八天让咱们戒严,我都好几天没睡上好觉了……”   旁边的年长一点的轻声呵斥,“不要命了?!南郡军都快打到城门口了,真出了岔子,一个都跑不了!”   听了这话,几人都悲从心来,不再言语。   城头上守夜者一共八人,半个时辰换防一次。城下轮休的禁军则有数千人。   裴以安掐算着时间。   他俩私逃不超过一个时辰,军营里面那两位就会发现端倪,加上曾解忧的留言和他提的路子,会马上率军来追。   再等一等。   行军不比他俩轻装简行,要更久一点。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曾解忧都开始打哈欠了,耳朵贴地趴着的裴以安有了动作。   “来了么?”   裴以安站起身子,傲然而立。   “三里左右,有马。”   此时正当刚刚换防两刻的功夫。   “我们只有一刻钟。”   曾解忧点头。   俩人对视一眼,在夜色里隐没了身形。   城头上的士兵只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个影子过去了。   没来得及细想,颈上一凉,失了知觉。   如法炮制。八个人,都只轻轻哼了一声。   将手里尚温的身体轻轻放平在地上,二人提气顺着石阶找到控制大门的机关。   黑夜里匕首反射月亮的光泽照出了裴以安半边侧脸。   皎月刃,削铁如泥。   曾解忧站到裴以安身后,一手一只铁长鞭。   刀锋扎进铁扳手旁边的木头里面。   裴以安研读过机关方面的古籍,用匕首去找里面的卡扣。卡扣坏掉,这个城门就再不能通过机关控制了。   不远处传来兵士交谈的声音。   曾解忧握紧长鞭,咬牙骂了声娘。杂草根本掩盖不了身形,一旦被发现,他们俩个就是众矢之的。   并且不能退了。这个时候,跑出去不仅功亏一篑,还会弄巧成拙。   城楼上的八具尸体会点亮整个皇城的灯。   交谈声渐近,身后裴以安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呼。   找到了。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没有丝毫犹豫,裴以安迅速拉下铁铸的扳手,用匕首切断里面的卡扣。   “轰--”一声巨响。   巨大的石门张开一条缝隙,滚滚烟尘散落。   “走--”   响动引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裴曾二人几步窜上城头。   离得近的一波兵士,手持长弓,一轮流箭对着二人冲过来。   “铮铮铮--”   曾解忧铁鞭一挥,打落一片箭矢。   翻上城头的功夫,就有大批士兵顺着梯子爬上来,向着二人步步逼近。   身后兵士刀枪相对,二人对视一眼,想也不想,纵身跳下城楼。   众人皆震,怔愣过后才快步上前去看。   两人两脚|交替飞快地蹬着城墙借力缓住下落的身形。   “报--”   “机关出了故障,城门关不上了--”   为首的将领抬头,没多惊讶。   一个手势拦住要放箭的羽军。亲自张弓,瞄准了裴以安的背心。   萧临逸纵马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伏低身子,拉过背上长弓,三箭齐发。   一箭打上对方的长箭,断成两截。   二箭走眼,三箭走臂。   无一虚发。   断掉的箭矢从裴以安身边擦过,划了胳膊上一道口子。   裴以安闷哼一声。   二人落地。   抬头便是千军万马,甲光向月。   身后城门敞开一个大口子,内城灯火大亮光景纵是夜间也看的分明。   “杀呀--”   喊声战鼓声刀剑相逼声混在一起。   裴以安却觉得什么也听见不了。   他看见他的男人披星戴月端坐马上,与纷扰的战火格格不入。一双眼赤红,满目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哦~~谢谢看文~~ 第56章 完结   诚元九年九月,淮阳王起兵逼京。   同年十二月,擒帝守于銮殿。   次年一月,新帝登基,改国号“无忧”。   盛世伊始。   梁京三月,风暖雁回。   皇城里还有一堆烂摊子。   在烂摊子里面最烂的一件事就是,皇后丢了。   这事是尚衣句的一个小宫女发现的。她去给皇后送登基大典上要用的衣服的时候,发现皇后的凤榻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   听说皇上闻此事,砸碎了御书房里面的一个一人高的瓷花瓶。   裴以安是拿这事当笑话听的。   他坐在庭院的石头长椅上,笑的直打跌。   “少爷,”裴允不满地看着他家小主子,“曾少爷丢了你不着急啊?!”   裴以安摸了把小傻子的头,笑容不改。   一人被丢在萧临逸的私兵那里心惊胆战的三个月,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   “放心吧,他想跑,还没人拦得了他。”   裴允不解,也没多问。   “我让你整理出来的银票都整理好了吗?”   裴允点头,“嗯嗯,”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上岁庄子的收成都收上来了,加上铺子里面的收入,一共是六万八千四百两,喏,都兑成票子了……”   裴以安接过来,点也不点就塞进袖子里面,快步走出院门。   临出门不忘嘱咐裴允,“不管谁来了,就说我和萧临逸出远门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奥!”   裴允云里雾里。   裴以安出门直奔练武场而去。   “逸--”   萧临逸正在打拳,听到动静转过身子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少年。   “我们快走吧!”   “现在?”   “嗯嗯嗯,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哎呀,你是娘们么还臭美!!”   萧临逸,“……”   我不是怕汗味熏着你么……   基于裴以安带人溜得快,萧安南带人过来的时候扑了个空。   萧安南看着面掐一问三不知的裴允,咬碎一口后槽牙。翻身上马就朝城门方向去了。   事实就是,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   萧安南到底是在二人出城前将人拦了下来。   “解忧呢?!”   萧临逸低头去看裴以安。   裴以安扬起一张无辜的笑脸,“皇上说什么呢?解忧怎么啦?”   “少跟我装蒜!我不信你不知道!”   裴以安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萧安南一怔。   “解忧他离开,因为他烦恼。至于去处,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想办法吧。找到了他,他会全部告诉你的。”   不待他回神,裴以安就拉着萧临逸,两个人手牵手出了城门。   城门修缮月余,竣工之日近在眼前。   两人走出好久,萧临逸突然低声问,“你真的不知道解忧在哪里吗?”   裴以安哼唧一声,“怎么可能!我就是不爽。说好了帮他打完天下咱们俩就游历天下,他居然还想着拉你充壮丁!”   萧临逸想起几天前萧安南找到他想让他接任兵马大元帅的事情,不由笑了。   “宝贝想去哪里玩?”   裴以安掰着指头数给他看,“很多啊,淮阳的花菜,湖广的鲤鱼……”   “对了,先去江浙看桃花吧!”   “桃花?”   “对啊……你想想啊,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萧临逸低头看他,笑意温暖。   逢君之日,春意盎然,从此耽于情意,甘之如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作者菌吐血。   完结在这里有点猝不及防。去年的十一月开了这个坑,然后填到今年八月。   八万字,勉勉强强算中篇吧。全文小白没啥虐点,人物性格塑造的不够鲜明,我的语言也有很多很多瑕疵。我写文拖沓,所以特别感谢坚持看完地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包容。   它并不完美,可能也不够吸引人,但是它是我亲自,一点一点码出来的。所以把“全文完”三个字打出来的时候,有释然,我填完了这篇古耽坑,不舍却要更多一点。   我第一次在网上完成了连载,跟小天使们分享我想的故事。   由衷希望宝宝们看文愉快,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非常感谢,鞠躬。   接下来我预计会放出来三篇番外,包括裴家,萧曾,还有北疆隐患的咔嚓问题。   谢谢宝宝们~江湖再见~ 第57章 番外一   林小五的自述(曾先生和新皇帝的那档子事儿   )   我是小五儿,我的大名叫林重五,因为我是五月初五生人,我娘说这么起名好记。   我家住在淮水县淮水镇淮水乡村路第十二棵柳树旁边。   前不久,这里来了个穿的衣服贼白贼白的人,娘和二婶还有隔壁狗蛋的娘都说他长得好看。我好几次爬上他家院门外面的大柳树上面看他,真的没看出来哪里好看,大眼睛双眼皮白白嫩嫩娘们唧唧的,还是我爹和二叔长得好看,手臂还有硬邦邦的肉。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块硬硬的肉有什么用,但是我还是相信,等我长大了,会成为父亲那样好看的人。   可是没过多久,娘就带我上门拜访了那个人。我是真的不想去,可以呦不过我娘,只得跟她一同过去。   “敝姓曾,咱们街坊不必多礼。”   那人连开口说话都很温和,可是我知道他是装的。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坐在他院子里面的石桌子上抠脚喝茶。   狗蛋说,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都不是好人。   娘让我叫他“曾夫子”,我决定坚守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从。   娘的指头找准我屁股上的一块软肉掐下去,我喊了句“夫子”。   没办法,爹说过,要学会见机行事。   没过几天,我成了曾夫子学堂里面的一员。和我一起的有狗蛋,毛毛,还有村东头的大虎。   在这个村子里大虎是我最讨厌的小孩。他不仅比我高,还比我会捉蚂蚱。连小红红都把手绢送给了大虎。   不过,我是个大度的人,是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曾夫子给了我们每个人一沓纸,上面的大字工工整整。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雪白雪白的纸哎,所以我觉得,这个夫子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那我就听他的话。   他先教我们读《三字经》,我问他这个有什么用。   他说没什么用,就是童生考试的时候要考它。他还说等我们学的字多了,就可以看更有趣的书。所以,为了看更有趣的书,只能先把《三字经》背熟。   他是个好人吧,但是也有讨人厌的时候。比如说,他总让我们默大字,我们写的手都酸了的时候,他坐在大椅子上抠核桃吃。   他那张藤椅子是黄青色的,扶手特别光滑,上面还铺了层软软的毛毛。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椅子,我猜,它一定很舒服。   我和狗蛋谋划了很久,想坐上他的椅子都未遂,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夫子说,锲而不舍才是好精神。   又过了一段日子,我们已经可以把《三字经》背熟了,连狗蛋都背的熟。村子里又来了一个陌生人。   这个人他长得……用夫子教的话讲就是清隽的有力量感,夫子那种纯粹的比小红红还好看的脸完全跟他不是一种风格。   不过,我更讨厌这个人。   他没完没了地缠着夫子,我看出夫子对他很不耐烦。有一次我爬树听夫子的墙角,听见他骂那个陌生人,最后还哭了。   我打不过他,但是我可以讨厌他。   弄哭夫子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我跟夫子说要他去我家住,我一定不让他哭。夫子当时的表情很奇怪,我想,他一定是被我大义凛然的风度感动。   那个讨厌的人在旁边大笑。我觉得他也是被我感动了,从此也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夫子说他要走了。   小红红哭的眼泪汪汪,我娘和二婶还有狗蛋的娘也哭的眼泪汪汪。   我是男子汉,我不能哭。   夫子摸了摸我的头,他留给我很多书,还有那张我很喜欢的藤椅。   夫子说他早就知道我喜欢那个,他故意不给我坐的。   现在他要走了,以后那个就归我了。   他还给我留了个青色的石头,上面刻了什么花纹。夫子让我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了,就拿着石头去京城找他,那是我们的信物。   我会努力读书的,我没有哭,也没有着急。   夫子说,要踏实勤恳,放能成大事。   我相信夫子,我也相信,夫子一定会给我留着他家的门,等我去找他,到时候要让他教我看又去的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